女人道:“他们……他们把小楼围住,见火烧起来,就、就走了……”
楚留香道:“那……花满楼呢?”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后背上已全都是汗。
女人猛地捂住了脸,充满了恐惧地喃喃道:“我……我不知道……花公子……他退到院子里……然后我就没看见了……我不知道!……”
楚留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一下子变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该nüènüè老楚了【撒花!
柳上堤念的是南朝沈约的悼亡诗。
省略了林小姐临终的过程,因为我觉得你们不会想看。(其实我也不想写
好了,进入三月,终于看到完结的曙光了!
第二十一章 上穷碧落下huáng泉
胡铁花匆匆赶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楚留香一个人坐在瓦砾堆里,呆呆地望着天上的云彩。他的神qíng不像是悲痛,倒像是有些开心。
胡铁花三步两步跑过去,一把抓住楚留香的肩膀摇晃着,急急道:“老臭虫,你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楚留香很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笑笑道:“你记不记得,花满楼说他不喜欢公主。”
胡铁花愣了半天,才试探着道:“公主?你说的是guī兹国的公主?在大沙漠里招亲的时候?”
楚留香点头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公主?”
胡铁花道:“为什么?”
楚留香神秘兮兮地笑道:“因为他喜欢我!”
胡铁花登时“呸”了一声,揪住楚留香的衣襟大声道:“喜欢你?你有哪点值得小花喜欢,啊?他为了帮你洗清罪名,被沈天君那些人奚落,还被柳上堤暗算!你倒好,反跟人家的老婆跑到一块去了!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楚留香竟还是那么笑嘻嘻的样子,望着他道:“你说的对。”
胡铁花一下子又担心起来,松了手上下打量道:“老……老臭虫,你不会真疯了吧?小花……小花不在了,你可要想开些!”
楚留香也不理他,仰头望着天边的流云,缓缓道:“谁说他不在了?他只是回去了而已。”
胡铁花奇道:“回去哪里?”
楚留香道:“回去他的地方,他的家……他有父有母,有六个哥哥,还有那么多好朋友,岂非比在这里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快乐得多?”
胡铁花看了他半天,才下定决心般大声道:“你放屁!”
楚留香斜了胡铁花一眼,道:“你说什么?”
胡铁花这次的口气就坚决起来,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我说你放屁!你明知道小花无亲无故的,不好好照顾他,现在他不在了,你又编故事自己骗自己,这样你就安心了!就不用对他负责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
他还嫌骂得不痛快,正打算再继续下去,楚留香已猛地站起身,一拳打在他肩膀上,嘶声叫道:“你一定要我知道,我是个混蛋吗?”
胡铁花晃了晃,马上又跳起身,用更大的声音叫道:“你当然是混蛋!你是天字第一号大混蛋!”
他叫骂的时候,以为自己满腔都是怒火,谁知话刚说完,眼泪已忍不住流下来。他哽咽着推了一把楚留香,咬牙道:“你怎能这么对小花……怎能让他……一个人……”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就一屁股坐在楚留香身边,抱着头大哭起来。
一只手慢慢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听到楚留香平淡的、没有感qíng的声音道:“我真羡慕你。”
胡铁花气道:“你这个神经病!你羡慕我什么?”
楚留香淡淡地道:“我羡慕你能哭得出来。”
胡铁花长长地叹了口气,便拭了眼泪,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这么闷着会闷出病来的。”
楚留香道:“我哪里还有资格伤心生病!”
胡铁花道:“那你……”
楚留香道:“我总要知道是谁害了他。”
胡铁花惊讶地道:“你要给小花报仇?你……你可是从来不杀人的!”
楚留香道:“我不杀人。花满楼也不会希望我杀人。”
胡铁花松了口气,道:“那你要小心些……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
楚留香突然又笑了笑,拍着胡铁花道:“有打架的事,我一定不会甩了你,但是现在……我一个人查起来会比较方便。”
胡铁花看着他的笑容,不由点了点头,道:“若有危险,你可不要死撑着。莫忘了你也是有朋友的人。”
楚留香一下子顿住了声音,向胡铁花凝视半晌,才一字字道:“我不会忘。”
◇ ◆ ◇
金陵。秦淮河畔。
楚留香觉得这世界实在有种玄妙。对他而言,花满楼既已从世上消失,这世界上的一切也就都消失了,没有什么还能落在他的眼里。但别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河水还在流,画舫还在河中随波dàng漾,寻欢作乐的人们也还在感叹chūn宵苦短。
仿佛没有人意识到世上已少了一个人,除了楚留香自己。
楚留香还记得柳如是的住处,但走上这条路时,恍若已隔了一世之久。
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也是最后一次看见花满楼的时候。他以为花满楼已和柳如是生活在一起了。
但花满楼怎么又回到了百花楼呢?
楚留香一边想,一边理直气壮地敲响了柳如是宅院的大门。
他已决定不再像上次那样行事,他不想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然而也没人给他机会,什么机会都没给。
无人应门。
楚留香在门外敲了半天,几乎把门都敲破了,也没有半个人来理他一下。
这是条僻静的街道,柳如是很会选宅子,在她带客人回来、或者是有人慕名来访的时候,通常都不会被人看到。
楚留香只得重新走了那条旧路。他跳进院墙,在院中四下张望。
这座宅院已完全荒废了,石板路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糙,院中jīng心种植的花木却已凋零,显然很久不曾有人照料过。
从前院到后堂,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屋门大多半掩着,屋内的陈设破旧不堪,根本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这让楚留香觉得,自己上次前来只是一个梦,或者就像那些神怪的传说一样,是狐仙幻化出来的居所。
狐仙走了,梦也醒了。这里并没有一个柳如是。
楚留香陷入沉思。
他早已在百花楼附近挨家挨户打听过,那些放火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没有人能说得出。甚至那些人的形貌和衣着,也都跟江湖中最寻常的武夫没有什么区别。
这实在很奇怪,就好像有人在刻意掩饰身份。
既然花满楼已死,他们又何必掩饰呢?
莫非他们知道,楚留香一定会来调查这件事?
是不是从一开始,所有针对花满楼的举动,就都是冲着楚留香来的?
那么楚留香在柳如是这里看到的事……
楚留香蓦地想到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必须再回一趟百花楼。
百花楼虽然已没有了,但在楚留香心中,那里永远是百花楼。
他又叩响了那家农户的门。
这次那姓张的女人刚一露面,楚留香就在她手里塞了一张纸。
一张用特殊的墨色写着很多大大小小的奇怪字样的纸。
女人横看竖看都摸不到头脑,疑惑地望着楚留香。
楚留香微笑道:“这是会票,兰州丽水号的会票。你到了西北一带,任何一家银号都兑得出来。”
女人吃了一惊,差点把那张纸扔在地上,忙攥紧了手,吃吃地道:“可……可我们怎么去西北?我们的家还在这里。”
楚留香淡淡道:“这是二百两,你们大可以把家搬到北方去,再买一块地,起三间瓦房,宽宽裕裕地过日子。”
女人道:“这……这……”
楚留香猛地盯住了她,正正望进她的眼睛里,一字字道:“我只想知道,在我之前,是不是已有人这么做过。”
女人全身都抖了一下,似乎想移开目光,但楚留香的眼睛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令她连逃避都无法做到。她嗫嚅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不不,有的,不过那位老爷给的可没有这么多……”
楚留香道:“你认不认得他?”
女人摇头道:“不、不认得……他穿的衣服可讲究了,应该是有钱人家的老爷。”
楚留香道:“他要你做什么了?”
女人道:“怪就怪在这里。那位老爷也没叫我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说,如果楚先生来打听花公子的事,就说……”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道:“那人让你告诉我,柳姑娘的事?”
女人道:“本来我也不知道那姑娘姓柳,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都是那位老爷说的,说楚先生和花公子是好朋友,一定想知道得详细些。”
楚留香暗中握紧了拳头,尽量平静地道:“那……花满楼跟那位柳姑娘走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
女人摇头道:“我没看见。”
楚留香道:“也是那个人说的?”
女人道:“我去小楼里面看来!人都不见了,花也搬走了,那他们当然是一起走的。”
楚留香重重地出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道听途说的事,本来就不可尽信,而他对花满楼去向的“道听途说”,竟还出自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的授意。
这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楚留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百花楼的,也不记得又对那女人说了什么,而女人是否答应举家迁往西北,避开可能的灾祸,他更是无法确定。
他现在只想再看一眼百花楼,看看花满楼最后待过的地方。
如果花满楼不是被人诱骗或者暗算后带到金陵,他又为何会回来这里,直到死也没有离开?
花满楼,一定也知道了这一切设计都是为了离间自己与楚留香,所以他拼命赶回来,想在这里等到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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