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花满楼叹了口气,道:“你弄错了,我不是楚留香的朋友。”
一点红一怔,脱口道:“那你是他什么人?”
花满楼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勉qiáng算是……邻居吧。”
一点红自然不知道他在客栈中恰好住在楚留香隔壁,只道是戏弄之辞,嘶声道:“不论是什么人,今日你非和我动手不可!”
话未说完,剑锋陡然后撤,只是眨眼工夫,又闪电一般地刺了出来,直取花满楼的面门!
花满楼清楚地听到这一剑凌厉的风声,剑未及身,剑气已刮得脸上疼痛不堪。
如果是在客栈中看到花满楼用手指夹住单刀的人,一定认为他这时会使出这一招。他们一定会期盼着亲眼看一看,究竟是一点红的剑快,还是花满楼的手指更快。
可惜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花满楼的肩膀本能地动了一动,只是微弱的一动,随即就停止了。在他恢复平静的时候,一点红的剑尖恰恰贴着他耳边刺了过去。
花满楼叹道:“好快的剑!”
一点红却木然收回长剑,冰冷地道:“为什么不出手?”
花满楼笑道:“来不及。”
一点红显然明白他是随口敷衍,嘶吼了一声,长剑再度刺出!
这一次花满楼一丝也没有动。
剑尖在距离花满楼的咽喉处五分堪堪停住,跟着收了回去,凌空劈了两下。花满楼听出这两剑根本不合章法,充满了bào躁无奈的气息,就愣了一愣。
一点红竟仰天发出一声狂啸。
他的嗓音本来就嘶哑gān枯,这时更带着无从宣泄的愤懑,宛如拼死挣扎的猛shòu一般。在这晨雾尚浓的清早,显得分外可怖。
花满楼的心头,蓦地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迅速窜上前去,一把伸手,再次握上了一点红的长剑。
此时的剑锋,正贴在一点红自己的颈间。
花满楼顾不得手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死死地握住那柄剑,喘气道:“为……为什么?”
一点红似已神智失常,一边回夺着长剑,一边吼道:“我要……杀……杀不了人……就杀我自己……”
花满楼不敢放手,拼命抱住了他,身子一倾,两个人就滚作一团。不知道的人见了,还只当是好朋友摔角作耍。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琴声。花满楼心头一震,跟着便觉得五脏六腑都似乎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也霎时间冲上头顶,说不出的烦躁与难过。
琴声愈来愈高,愈来愈凄厉。花满楼想起自己的遭遇和苦恼,只觉热血如沸,胸中像揪作一团般痛楚。猛的手上一松,长剑竟被一点红夺了回去。他头脑突然有片刻清醒,立刻扑过去抓住了什么。但一股力量从他手指上传来,令他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过了一阵,才听到“噗嗵”一声。
原来这里是济南城中的大明湖。
这是冰凉的湖水浸没花满楼的身体时,他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
今天来说说为什么我觉得《风云第一刀》在正统年间吧。照例还是先上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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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凝注着杯中琥珀色的酒,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徐徐道:“老实说,我实未想到这次救我的会是你。”
心树冷冷道:“我并未救你。”
李寻欢道:“十四年前,我弃官归隐,虽说是为了厌倦功名,但若非为了你那一道弹章,说我身在官府,结jiāo匪类,我也许还下不了那决心。”
心树闭上了眼睛,黯然道:“昔日弹劾你的胡云冀早已死了,你何必再提他。”
李寻欢喟然道:“不错,一人佛门,便如两世为人,但我自始至终都未埋怨过你,那时你身为御史,自然要尽为官之责……”
心树大师的神qíng似乎有些激动,沉声道:“你弃官之后不久,我也隐身佛门,为的就是自觉‘言多必失’,却不想毕竟还是遇着你……”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更未想到昔日文酒风流的铁胆御史,今日竟变做了修为功深的得道高僧,而且会在我生死一发时,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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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这厮一直有种名士范儿,单看《风云第一刀》通书,很难想像他还真的求过功名。但是求功名毕竟是当时主流价值观,何况他还出身官宦门第(一门三进士,明代的进士不像唐代,肯定是有实授官职的),要是当初就不乐意当官,那连考都不会去考。既然考了,又是高中——别说探花不是高中,我都不知道他老爹在纠结个啥一定要中状元orz——当时也是抱着入世心态的吧!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现实打击。而现实,对他来说,既然不是江湖,那大概就是皇帝了。
前些天说过陆小凤在正德年间,当然朱厚照可能是明代最不着调的皇帝,但总的说来明代十六帝靠谱的也少。从永乐到正德,朱高炽朱瞻基都算还不错,能惹到李寻欢这种人的也就是朱祁镇或者朱见深。
我有个基友主张李寻欢是成化年间人,因为正统时的世家还没养出像他那种范儿来。我主要考虑成化离正德略近,二三十年工夫,后面还要cha边城làng子之类的故事,有点局促,索xing把他提到土木堡之变以前了。
当然以上都属于深文周纳和牵qiáng附会,不代表古大大原著立场。
第五章 和尚·命案·骗局
花满楼醒过来时,便听到有人在耳边急促地道:“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这声音很陌生,又很熟悉。只因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不过是一夜之前的事,但这一夜里,几乎只听到这个声音在说话,说得还很不少。
花满楼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坐起身来,缓缓道:“是楚香帅?”并不等楚留香答话,他已摸着身下光滑坚硬的木板继续问道,“这是你的船?那么刚才弹琴的……对了,那中原……”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觉得两根细长的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不觉怔了一下,才听楚留香笑道:“你可切莫再提那个名字!刚才我失口说出,咱们这位无花大师便立刻将他那张伏羲九霄环佩琴抛入水中,说是染上了杀气,再也弹不出空灵之音了。你若再说一遍,我看他非要跳下湖去洗耳朵才肯罢休!”
花满楼已听出船舱中还有一人,并没来得及询问,已得到了楚留香的回答,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花满楼,打扰大师清兴,还请勿怪。”
一个清澈温雅的嗓音立刻宣了一声佛号,道:“花公子也莫要听楚兄一面之辞,贫僧不过在此闲游自娱,何谈打扰?公子仗义救人,正合我佛慈悲之心,贫僧也是无比敬服的。至于那位……先生,已由楚兄送上岸去了,想必无碍,公子不要担心。”
花满楼听这无花和尚的声音十分年轻,言语又谦和有礼,便报之以一个微笑。楚留香却似怕人把他忘了似的,抢上来笑道:“你竟还是不愿说那个名字。像你这么清高的人,若不做和尚,只怕在尘世里一天也活不下去!也难怪以你这样的武功才qíng,少林天湖大师选拔下一任掌门弟子时,竟选了个什么也及不上你的无相。”
无花淡淡笑道:“无相师兄为人宽仁敦厚,本就比我更适合掌门之位。”
楚留香也拊掌大笑道:“你口中这样说,恐怕心里正大松了一口气!真要让你当了少林掌门,碰上些‘那位先生’之类的人物,你还不撒腿就跑,给人家看少林寺掌门的屁股么!”
无花也不生气,仍是淡淡道:“阿弥陀佛!楚兄一味逞口舌之快,也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
楚留香登时呛了一下,又是顿足又是怪叫道:“我记得少林寺本是禅宗,你这和尚,怎么跟密宗学的咒人!”
花满楼听着这两个人言语来去,谁也不肯相让,但语气却多半带着玩笑之意,心中便即了然。
“想必这位无花和尚,也是楚香帅的好朋友。”
一念及此,他就又联想起陆小凤来,自知眼下也无法可想,只得咳嗽一声,岔开思路。
楚留香却马上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是不是着凉了?我陪你回客栈换了衣服再说。”
无花也笑道:“你确要好好照顾花公子,至于我们的手谈之约……”
楚留香打断他道:“你放心,下次再见你,我保证身上的衣服是gān的。”
无花点头道:“但愿有缘,能请花公子一同前来相会。”
楚留香携着花满楼的手,纵身跃上湖岸,口中大笑道:“我也但愿你遇上个能将你杀得片甲不留的对手!”
花满楼似是已习惯了被楚留香这样带着跑来跑去,脚下像丝毫不使力般跟在他身后,过了一阵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下棋?”
楚留香并不停步,只是微微侧过头来,看着花满楼的目光像初升的太阳般,带着明亮的温暖。然后他轻声道:“因为我想不出你不会的样子。”
◇ ◆ ◇
花满楼手上包扎好的伤口,在和疯狂的一点红夺剑时又被深深地划开了。楚留香一边叹气,一边帮他重新收拾,同时转头看了看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
花满楼像是察觉了他这个动作,立刻道:“香帅若有要事,还请自便。”
楚留香包好了绷带,却不放开那只手,笑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再和我走一趟?”
花满楼一怔,随口道:“我为什么要去?”
楚留香习惯地摸着鼻子,有点闷闷地道:“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又发现你无声无息地走掉了。”
花满楼一时没想出如何回答,已被他又拽出门去。
楚留香和花满楼来到快意堂门口时,大门还是紧闭的。
快意堂是家赌场。赌场只有晚上才做生意。
但是楚留香拉着一个出来泼脏水的伙计低声嘀咕了两句,那伙计就慌张地上下打量他两眼,飞快地跑进门内。
不一会儿工夫,朱砂门的掌门弟子、快意堂的幕后东家冷秋魂就走了出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翡翠色的袍子,随便袖着手,脸色似乎比前一晚更苍白、更冷酷。
一看到他,楚留香就笑嘻嘻地走上前去,举手道:“怎么,冷兄贵人事忙,莫非已经把小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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