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胡亥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我此事,是为了你家公子的性命呢?”
严诚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微颤动,嘴巴微张,看起来正想说些什么话来回绝,然话到嘴边,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身躯都战栗了片刻,脸色化为青白。
他看向胡亥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求,顿时让开身前道路,应声说道:“若是十公子前来,公子心中自然欣喜,还请公子随小人前去。”
听闻声音赶来的侍卫队伍及胡亥身后的张环儿面露茫然,不知道严诚骤然转化的态度是为何。但严诚身为扶苏的贴身内侍,掌握着殿内大权,他的意思几近代表了扶苏的意见,而胡亥一贯与扶苏交好,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了片刻,终究没再僵持,让胡亥悠然而入。
随着胡亥的步伐,等他步入扶苏寝宫之时,扶苏早已经被唤醒。
只见他身着中衣,身外披着披风,身后青丝散落,俊美脸上面若桃红,虽然极力清醒,仍残留着几分睡意朦胧。
扶苏这幅样子可难得一见,虽然胡亥有急事前来,但美景当前,默默欣赏的心态还是有的。他摸了摸鼻子说道:“怪不得有面若桃花之说,诚不欺我。”
扶苏清俊君子,哑然失笑。并不知道胡亥的来意,“你深夜来此,莫不是为了与我叙叙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胡亥道于严诚的话语还未传入他的耳中,又或者已然传入,他却莞尔一笑,当做玩笑。
“来救你的命,也来救我的命。”彼时殿内只余下胡亥与扶苏二人,胡亥淡淡说的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把原本温润如水的气氛猛然搅动,陷入寂静之中。
扶苏目露惊讶,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胡亥说道:“你确定宫内只余下你我二人?”
对面温润的大公子默然,继而说道:“自父王与你有峥嵘之意,我便命令他们在你来时散出殿外,自寻隐蔽之处。”
以胡亥的感官自然能够察觉屋内有无他人,却仍问出此话。得到扶苏的真诚话语,他眼中透露出几分难得的柔意,轻声说道:“我杀了赵高,得知你有难,便来寻你,救你一命,顺便救自己一命。”
此话比之前更加惊涛骇浪,赵高身为嬴政身边近臣,早已非小小的内侍!莫说性命伤害,纵使有针对他的计谋,若不能有确切证据献于嬴政面前,也无法对他做些什么。
而现下却有人淡漠道出,他早已取了赵高性命之事!
扶苏震惊之下,手中取暖的小炉子跌落在地,显然胡亥的话语压入心头,带来莫大的震撼!但三两息后他收敛心神,哑声言语,“若是几年前,你跟我说此事,我定不能尽信。”那个时候的胡亥,绝对不会亲自动手做出此事。
“今日今时你做事超脱了我的想法,想来也超脱了父王的想法,按你之前的能耐,你定然有法子掩盖过去,来找我也只是后手准备。那除开我的劫难,你来寻我是为何事?”扶苏聪慧,瞬息间便猜透了胡亥的想法。
胡亥笑得乖巧,静静言道,“王兄可就说错了,我再如何变,这心胸狭窄一事可从来没变过,得罪我的人我从不曾手软。我来寻你,除了救王兄外,还请王兄助我出宫。”
“出宫?”扶苏心神震荡,脱口而出。身为秦王公子,胡亥不喜反觉其累?然他的目光落到胡亥那安于膝上的洁白双手,心中闪过他高深莫测的剑法,于鬼怪中仍不畏惧的身影,轻声叹息:“你与我们的道路截然不同,或许留在宫内对你并不是好事。”
胡亥颔首无言。
扶苏沉默半晌,许久后无奈叹息,“我会助你,该做些什么,到时候派人来通知我吧。”他似乎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并没有询问方法是何。
“但父王待我厚德,此事在你离宫三十日后,我会告知于他,接受惩罚。”扶苏继而说道,目露淡然,阻止了想说些什么的胡亥。
“你与父王之间的情感不够深厚,自有缘由。我作为兄长无法沟通,本便是我的责任。送你离开让你超脱,但也有愧父王,这是我本身因缘与你无关。”扶苏含笑说道,丝毫不见压顶的艰难。
胡亥深深看了眼扶苏,稳下微起波澜的心神,轻声说道:“阴姬在你宫内混入身藏天花之人,算来已有七八日。”
天花?天花!
扶苏淡然之色褪去,已然明了阴姬的算计,苦笑言道:“为了我的性命,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仅仅是你一人之命,便不知道重于他人多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担当大公子的名头?”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胡亥丝毫不隐瞒话语中的森森冷意。
大公子,指代的可不仅仅是大儿子的说法!
“你的未来,不知道席卷了多少普通人的未来,纵然你不重视,待起身看看这天下,转身看看高坐殿堂的父王,再摸摸己身的良心……孰轻孰重?”胡亥敬重扶苏,却看不得他如此重微末之光甚于自己。
胡亥本来便是阴冷桀骜的性子,若不是迦叶佛光显昭,他现在还能说得更绝。不过他倒也不是轻忽普通人的性命,只是想借此让扶苏明了,只有他平平安安地活着,才有机会实现他的想法,才能够有更多人活得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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