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进宫去之后,就把这茬说给宜妃听了,宜妃笑得直不起腰,拉着她的手回顾胤禟那些个黑历史,直说小阿哥同他没二样,简直像极了。
笑够了之后,她拉着宝珠的手说:“额娘从前为了让他不偏食,废了好大劲儿,并且收效甚微,这种感觉是该让他体会体会。这想法很好,小阿哥随了他,就该让他烦去。”
宝珠摇了摇头:“说不准爷赶明就要进宫来找额娘告状,说我没事找事。”
宜妃又是一阵乐呵:“让他来,额娘替你做主,看我不说他!”
婆媳相谈甚欢,又聊了一会儿,宝珠说她还要去太后那头,猎的皮子揉好了,想送些过去,哪怕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总是一份心意。
行猎这些日子,宝珠前后猎了不少,胤禟也是一样,他俩专挑ròu嫩味鲜或者毛皮好看的下手,一箭gān净利落,剥下来的皮子都很完整,毛毛不仅中看,还柔软好摸,几张红狐皮色若朝阳,漂亮得很。
宝珠重点把自个儿亲手猎的挑出来,选了几张最完整最好看的,带着一道进了宫,她从翊坤宫出来就去了慈宁宫。太后听说九福晋求见还楞了一下,前两日方才从围场回来,没好生休整一番,这就进宫来了?
她还是很高兴的,赶紧使人请宝珠进来,连声说免礼,让她到跟前来。
太后上上下下看过,瞧她没黑没瘦,这才给赐了座。
宝珠坐下之后,先关心了太后的身体,听说一切都好,这才笑道:“孙媳此番是做了准备才出京去的,扎营之后,就同我们爷一道猎了不少。他们都抢着博头彩,一个个专挑豺láng虎豹下手,我想着铁定拿不下头名,不若猎些味道鲜美皮毛好看的,出去这些天,收获很丰。今儿还带了些毛皮来献给皇祖母,这会儿是用不少,等到下一个冬天给衣裳滚边也好,做个皮毛抹额也不错。”
正说着东西就呈上来,太后让跟前伺候的嬷嬷将托盘接过,拿到跟前来,她看着最上头的红狐皮,满是怀念。
“哀家进宫来的头两年,父兄外出狩猎,也带回过一张漂亮至极的红狐皮,就是这个颜色,像糙原上初升的太阳。”她拿过那张红狐皮,摸了好一会儿,真的非常柔软,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记得当初的快乐。那时候总憧憬着想要进宫去,做锦衣玉食的人上人,进宫之后第一年,她就看腻了勾心斗角,真想回家。之后这些年,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幼时的快乐。
这张皮子触动了太后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她在回忆之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满是慈爱的看向宝珠:“这些皮子哀家非常喜欢,你有心了。”
宝珠没为几张皮子居功,而是同太后说了些围猎的趣事,没提图门宝音如何,反而提到科尔沁贝勒,说他外出遇上狗熊,还同狗熊正面搏斗来着,不愧是糙原上的巴图鲁。
太后听得十分投入,听说她捡回三只通人xing的láng崽子,还让宝珠回头带来宫中瞧瞧。
“说起来,哀家有好些时候没见过阿圆阿满阿寿,他们跟你出去习不习惯?可瘦了?”
宝珠假意抹泪,委委屈屈说:“孙媳今儿个没带他们出来就是不想他们分宠来着,结果您还是想起这茬来了。这趟出去最惬意莫属那三个,别说瘦,他们胖了不止一圈,您见着都该认不出来了。”
说到三个小的,宝珠就想起蔬菜羹的事,跟着就是会心一笑。
太后看她笑得像个小狐狸,就问她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宝珠先说了太医的建议,又说她给儿子喂蔬菜羹未果,再告诉太后自己给胤禟挖了怎样一个天坑……
老五是太后养大的,老五同老九又是亲兄弟,对比旁的皇子,太后对胤禟更多几分了解。
听宝珠说完,她就乐了。
“你这猴jīng,惯会使坏的!”
“老九是栽你手上了!”
第90章 信仰
太后说得一点没错, 胤禟是栽了。
那日以后, 他每天变着法哄儿子吃菜, 又是威bī又是利诱,却喂不下去几口。
一开始还成,他好言好语哄着吃了几口, 却忘记兑现诺言, 只顾着耍赖爬宝珠的chuáng。因为这样, 当爹的在儿子跟前全然没了信誉度,任他说得天花乱坠, 三只全当没听见,谁也不搭理他,谁也不相信他说的。
他口水都说gān了, 又是“乖宝”, 又是“小祖宗”,阿满躺平睡得喷香, 阿寿捂着小耳朵扭向一侧,至于阿圆,他拿着象牙套球把玩, 玩得正高兴呢, 耳边却嗡嗡嗡不停。他听烦了就抬起头来瞪着胤禟, 憋了半天蹦出一个字儿来:“不!”
之后他像是找到了说话的感觉,又连了几声:“不、不不!”
音调很准,一点儿也不含糊,胤禟当即懵了。
他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把装着蔬菜羹的翠绿小碗放到一旁去,伸手将阿圆抱起来,笑眯眯哄说:“乖儿子!这就能开口了!我咋记得四哥家弘晖抓周那会儿才会说话?”
阿圆也就只会那一个音,能回应什么?他伸出藕节似的小胖胳膊,嫌弃的推开胤禟那张丑脸。哪怕使出吃奶得劲儿,却不见什么成效,一怒之下,小胖子趴在他爹肩头上,一把揪住辫子。
看他已经会短距离爬行,胤禟就知道小子手上劲儿不小,否则哪能撑得起ròu墩墩的身子?今时今日他才真正见识到了,这混蛋一把扯过去,险些让老九张嘴骂娘。
要不是亲儿子,他保住松手了,想到小讨债鬼是福晋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这才努力平心静气,温声细语哄阿圆放开。
阿圆瞪着胤禟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指着一旁装蔬菜羹的小碗,又是一声不。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娘的才多大,就会讲条件了。
换了别家当爹的,答应各种要求之前还得深思熟虑,毕竟君子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胤禟就两个念头。
权宜之计,先应下再说,反正小子只会不不不,挨了坑也没法告状。
再者,孔圣人真没忽悠他,论语上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简直就是良言警句嘛。
自家福晋不好养,儿子更难伺候。
幸而教他做学问的先生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否则保准让他把论语誊抄千遍。
女子对丈夫,小人对君子,养之一字意为相处。
他这书是白读了。
看蠢爹走起神来,阿圆又扯了一把,胤禟立刻收了这些心思,连声说好好好,不吃咱不喂了。
得了这句准话,阿圆心满意足,他松开揪着辫子的手,胤禟立刻将人放回小chuáng上,伸手揉揉太阳xué:“你这会儿肚儿饱着,就不喂了,等饿了再说。”
阿圆其实没听懂,要是听懂了保准能跳起来喷人。
没听懂不打紧,等下一次胤禟端着蔬菜羹过来,他自然就明白自己被坑了。
只怪他不会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才让没下限的亲爹钻了空子。
因为是胤禟给儿子喂食的时间,宝珠不忍看他们可怜兮兮的模样,生怕自己妥协太快,就丢下父子四人去红枫湖上凭栏观景。
天冬带了鱼食出来,宝珠接过,随意洒下一把,就有不少鱼儿探出头。
别家养的是锦鲤,她府上这一汪湖水里全是养成之后能下锅的。
大的小的都有,这么瞧着她就忍不住想在心里报菜名。
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麻辣鱼、太安鱼、松鼠桂鱼……
这么想着,宝珠转头看向天冬:“我若是忘了,你记得常来撒鱼食,养肥好吃。”
天冬应下,同时无奈的想,福晋跟着爷这么长时间,真是一点儿也没变。都说一旦嫁进皇家,再好的姑娘都会变的,你不够狠在这地方就活不下去。
作为福晋的陪嫁,她们听过不少嘱咐,都说夫家与娘家大不同,那是个吃人的地方,走一步你得算三步,当心再当心。然而事实好像不是那样的,至少在九贝勒府上,动脑子的从来是爷,福晋想怎么着都成,哪怕捅破了天,也有爷去填窟窿。
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丫鬟,既高兴,也有隐秘的羡慕。
拿天冬来说,原本对嫁人没有期待,想着从丫鬟做到嬷嬷也挺好。如今倒是觉得,哪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爷这样的男儿,有他一半也好,谁不想被人疼被人宠呢?
宝珠倒是不知道她们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要留几个丫鬟一辈子的意思,想着再过几年从爷跟前的体面人里挑一挑,或者外头帮忙打理铺面的掌柜,都是不错的选择。
她又chuī了会儿风,就准备回去了,走了几步想起来:“怎么不见灰妞它们?上哪儿去野了?”
“回福晋话,爷使人在府上弄了个训练场,恐怕是在那头。”
听她这么一说,宝珠就想起灰妞圆滚滚的提醒,是该跳一跳跑一跑。
她就没再过问这个,又道:“回京有些天了,你看它们可习惯?”
天冬想了想,斟酌说:“奴婢哪有那眼力劲儿?瞧着它们食量没减,应是习惯的。”
之后这段路,宝珠又问了几句,等回到朱玉阁就听见胤禟的声音:“好儿子,叫阿玛!跟我学——阿!玛!”
宝珠立刻就想起来,额娘说过,阿玛当初为了让自己第一个叫他,背着大家伙儿偷偷教过不知道多少回,他耐心可好。然而天不遂人愿,阿玛太难念了,她张口第一个叫的是“哥”。
额娘这么说,阿玛还狡辩来着,说那不是在叫哥,是笑起来咯咯咯。
他还扭过头来问宝珠,宝珠只是微笑。
听说自己是七个月开口的,那时候的事谁记得?
倒是生了阿圆阿满阿寿以后,根据她个人的经验,宝宝才不会咯咯咯,自家这三只就跟小猪似的,只会哼哼。
饿了哼哼,尿了也哼哼,困了想睡觉哼哼,醒了找额娘还是哼哼!
要是没把人哼来,紧接着就要瘪嘴。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会心一笑,正想进去看看那半碗蔬菜羹他喂下去没有,就听见软糯糯脆生生的一声不。
宝珠一脸的惊讶,她抬脚进屋,只见爷搬了个椅子坐到小chuáng边,阿圆同他面对面,坐在chuáng里头。她仿佛还看见那碗翠绿的蔬菜羹,就放在一旁,看着像是没动过。
仿佛是心有灵犀,胤禟一回头,就看见宝珠在不远处。
他俨然已经忘了投喂失败那回事,赶紧同宝珠分享了自己的喜悦:“福晋过来看看,咱们儿子会说话了。”
宝珠顺从的走到他身边去,伸手在阿圆的胖脸上摸了摸:“乖宝说一句给额娘听听。”
按理说三兄弟最不能拒绝的就是香香软软的额娘,阿圆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胤禟非常感动,果然父子连心啊,他这当爹的在儿子心里的地位格外不同。
亏他不知道这背后残酷的事实。
三兄弟哪能同宝珠说不?
他们是额娘的小棉袄,是乖宝宝。
到最后阿圆也没开口,宝珠让赵百福走一趟,请了胡太医来。第一想知道他怎么这么早开口,第二想知道他说话为啥还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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