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展昭听到阿岚这样说,也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觉得无奈。只是他不愿当着东雾君的面和阿岚纠缠,便先将此事放下,忍着气对东雾君道:“如今我已拿到了‘苦果’,若是阁下没有别的事,那么展某便要告辞了。”
“那是自然。”东雾君笑嘻嘻地挥了挥衣袖,仿佛早已预料到展昭不会死缠烂打,她对一旁恭敬立着的贺莲吩咐道,“你送他们回去吧,这几个月都不要再过来了。”
贺莲垂首道:“是,师父。”
室内始终紧绷着的气氛渐渐消散,危机过去,一切仿佛都要重新步入正轨。然而就在这时,被东雾君关在岛上百年、方才一直委顿在地的那人蓦地跃起,饿狼一样猛地朝阿岚扑过来。
只是他虽快,展昭更快。“啪”的一声抬手便一掌将那人打得往后倒飞出去,一直撞到密室中,连金银珠宝都滚落一地。
展昭手下没怎么留情,那人竟是伤及肺腑,蓦地咳出一口血来。然而不待展昭或是东雾君上前动手,他却忽地狂笑起来,嘶声吼道:“东雾君,你莫要得意!那个能制住你、制住你们四个的人就要回来了!你们当年的牺牲、退让,统统都是白费!”
东雾君勃然变色。连贺莲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刹那间,只见幻境之妖身上弥漫出浓重的雾气,像是因为主人心绪激荡而不受控制。室内顿时阴冷下来,像是寒冬骤降。
一片死寂中,仿佛只有那人刺耳的狂笑声回荡着。东雾君两手缓缓抓握,一步一步缓缓朝着那人走去,森然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人咳嗽几声,仿佛豁出去一般嘶声道:“他回来了!他就要回来了!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但闻“喀拉”一声,那人身上始终附着的一层雾气骤然凝聚到咽喉处,竟生生勒断了那人的脖子。而一时间他还未死,一双眼睛死鱼一样吐出,发出“嘶嘶”的气音,怨毒地瞪着东雾君。那目光之中仿佛还含着令人心生寒意的恶毒与讥嘲。
东雾君佇立原地,缓缓吁了口气,声音竟有些颤抖。然而片刻之后,她却又笑起来,低声道:“你不回来,自然很好。你若回来,更好。”说到最后,语气竟森然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含有极重的恨意。
阿岚噤若寒蝉,展昭则一手拉着她,防备地看着东雾君。
良久,东雾君方才转过身来。而她见到石室中呆立的三人却不由一扬眉,轻笑道:“你们怎么还在此地?还不快走?”声音仿佛淬了冰,仍旧冷得吓人。
“是。”贺莲赶忙应道,给展昭使了个眼色,当先跃出了石室。
展昭则伸臂搂住阿岚的腰,低声说了句“抱紧”,说罢足尖一点,身形蓦地拔高,也跟着穿过黑水回到了地上。
沼泽地仍旧安宁静谧,一片淡淡的月光透过薄雾稀释了夜色,却稀释不了那片黑水。阿岚深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却含有草木清香的空气,只觉恍如隔世。
贺莲则开口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说着打了个手势,领着展昭、阿岚匆匆朝着海滩的方向走去。
阿岚快步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道:“贺莲姐姐,那位、那位东雾君,是你的师父呀?”
“嗯。”贺莲低低应了一声,她的背影看起来模糊而又捉摸不定,语调也仿佛受到影响,不过她对于这些事也并没有隐瞒,“先父虽也曾是守门人,但却只是受到上一任守门人的委托,其实并不知道岛上的真实情况,也从未见过师父。然而我小的时候,有一次跟着父亲上岛,在林子里玩耍时遇到了师父。”
阿岚道:“原来是这样啊。”她其实还有一肚子问题,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东雾君为何偏偏要将那个人关在岛上,难道只是因为那人当年害死了五千士兵吗?可是天下恶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是他?而且,那人如果是被东雾君关押在此地,又为何会对她与其他三妖了解至深?他临死前口中的“那个人”又是谁?
“至于其他的事情,”贺莲仿佛猜到了阿岚心中所想,道,“师父曾吩咐过,我不方便告诉你们。”
阿岚赶忙连连点头,生怕贺莲为难。展昭则仍旧一手拽着阿岚的胳膊,以便她能跟上,这时他开口问道:“你吃了……那个东西后,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阿岚摇头,答道:“没什么不舒服,就是肚子里凉凉的。”
“……”展昭也听不出时好时坏,拧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拉着阿岚去看看大夫。
然而贺莲却道:“你不必担心,师父没有恶意。既然她老人家说了是防身的小法术,定然不会有碍。”
展昭也没有别的办法,闻言只得颔首。他们又在沉默中疾行了一个时辰,海滩便隐隐可见了。
而此刻,东方也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预示着夜尽天明。
贺洲一直在海边的一个小埠头上等候,远远看见姐姐一行人,兴奋地跳起来挥手。他的身后是一艘崭新的渔船,不知是不是东雾君为了方便徒弟弄出来的。
阿岚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才感到一阵几乎无法抵抗的疲惫。
最初见到展昭那会儿,阿岚虽然满心欢喜,并且心中的一大块石头落了地。然而她也并未完全松懈,只因她仍旧担心东雾君会对展昭不利,因此时刻警惕防备。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全然放松下来,顿时觉得浑身酸痛、手脚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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