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凤姐倒是收了心,向贾琏诅咒发誓说以后在不肖想不该有的心思,尽心帮二爷管好内宅,做个贤内助。因而贾母见了凤姐,才觉其气度沉稳雍容了许多。贾琏得林如海提点,也效仿姑父,将平儿放了出去,配了个小商户。贾琏和凤姐少年夫妻,本就极有感qíng,如今一个心诚,不留房里人,一个改过,认真学了法理中馈,日后倒是将日子过得越发红火了。
王子腾罪大恶极,被问斩之前被贬为罪奴,其子及在室女一律落罪,出嫁女不得守孝,否则按同党论处。因而凤姐倒不用生生打掉孩子守孝,但凤姐身着素服,略尽父女之qíng,贾琏也不拘着她。只未免被人说嘴,凤姐虽着素服,到底不敢身着麻衣,便是被人看见,也说不着她为重犯守孝。
贾母听了王熙凤有了身子,到底有二分的心喜,笑道,只不知是儿是女,自己倒不知道给什么礼做彩头了。
王夫人笑道:“大夫说了,如今月份浅着,还不足二月呢。若是老太太有心,将来孩儿落糙了,老太太给的什么不是老太太的心?”
贾母听了月份浅的话,神色一变,复有收起。这也是贾琏夫妻的福分,算来这孩子恰是国孝期满之后数月才有的,这孩子来得是时候,不但没有让贾琏担上国孝行乐的罪名,反而修复了父母的关系,竟是没出生就促成了一件功德。再想到宝玉和袭人那孩子,因早来了数月,竟为宝玉招来那样大的祸。至于凤姐这个孩子,九月坐胎,次年七月落糙,正是乞巧节落糙的巧姐。
贾母在平安州住了几日,见贾赦一房母慈子孝,日子过得极平安和乐,甚是欣慰。又找了贾赦和贾琏道了来意:自己前儿在大库中取的二万两huáng金,如今一房分一万两,只求贾赦和贾琏好生教养贾环。
贾赦带了三十万两银子来平安州,便再没想过荣国府一丝一毫的家资。不成想贾母这次倒是带了一万huáng金来。贾环在荣国府这个嫌弃、那个不爱的,冻猫儿一样的一个毛孩子,便是贾母不带金子来,将他托付给贾赦父子,贾赦和贾琏也不会当真不管他,因而少不得应了。至于一万huáng金,原是荣国府大库压库房的钱,贾赦倒是收得问心无愧,因而也收了。
贾赦原说了前儿的事都过去了,我作为长子奉养母亲也是应当应分的,既是母亲来了,又何必再回去?我写了信使人送回京中,说母亲就留在平安州由我奉养,别人也说不着什么。
贾母却摇头拒了说:“如今荣国府越发立不起来了,我若不回去,还不知道什么阿猫阿狗上前罗叱呢?”贾赦虽然糊涂,贾琏却是明白的,说到底贾母仍旧担心有人上前欺压二叔一房,有她回京,别人看在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的面上,也会对贾政客气一二分。
贾母执意回京,贾赦父子少不得为其打点了,又烦劳林礞送老太太回京。
却说贾母还未启程,那头邢夫人见了薛虬和自家侄女岫烟人物、品貌、年纪倒还相配,不禁向林礞打听起来。林礞言道:“回大舅母的话,这薛大哥为人倒也是极好的,家中有个妹子,在我姐姐身边做伴读,还有个寡母,得了痰症,在京中养病呢。我也不知那邢姑娘品貌如何,若是当真是好的,想来倒是合适的。”
因听闻薛虬还有胞妹在林家做伴读,林礞又说薛虬色色极好,邢夫人对薛虬越发满意,只不知薛虬是否婚配,是否满意岫烟,倒犯起难来。林礞听了一耳朵,只如今薛虬母亲、妹子俱在京中,总不好带着岫烟上赶着让薛虬母亲见过的理,因而也爱莫能助。次日,林礞一行便从平安州启程,护送贾母回京。
第57章 除名
林礞一行回京之后,先到荣国府安顿好贾母, 诸事妥当, 才回了林家。又将平安州带回来的书信及贾赦一家打点的诸多土仪特产等jiāo给贾敏。贾敏展信看了, 信上写的自是平安州诸事,贾母如何将贾环jiāo托给贾赦,贾母如何执意回京,贾琏、凤姐诸事及凤姐有孕,都没瞒着林家。
贾敏看完, 又将信jiāo给林如海和黛玉,父女二人各人一目十行的看了。黛玉见贾母竟带了万两huáng金jiāo给大舅舅,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只如今贾母用这一万两结个善缘, 只怕将来对贾氏一门也有好处。
林家人都极敏锐, 听闻贾环留在平安州,便猜透了贾母的用意。林如海点头叹道:“虽是亡羊补牢, 到底好过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得将来也是一桩好事。”说着又拍了拍贾敏的手说:“敏儿你莫要太过悬心,岳家的事算来,犯下重罪的不过贾王氏一人,未必就带累了岳家所有人。”贾敏听了, 自是点头应是。
林礞在家略休息两日, 复又到谢源府上, 刘先生客居的寓所和太子一处上学,其他也无甚繁忙的。
展眼便到年底,因为守了国孝, 这二年都不过四处打点些节礼,却不用盛装参加宫宴,倒让林如海夫妻两个都觉得便宜。说起打点节礼,其他jiāo好人家倒还罢了,唯荣国府与别处不同:林家又是打点了贾母处的节礼,又是打点了平安州的,住在平安州的贾环也是有一份,独没有贾政一房的。
次年开chūn之后,便是泰和帝的二周年祭。之后只再过三月,太子一行便出了国孝,黛玉等几个议定的太子妃、王妃也要过大礼。因而只肖过了元日,户部、礼部、钦天监、各织造府、各皇商等都繁忙得很。
因本朝各品级正妃过大礼,一应服制用度礼部都有定例,贾敏不用为黛玉准备嫁妆,倒比一般官宦人家嫁女清闲。这年开chūn,皇宫里头头一件大事便是太子及几位郡王都要迎娶正妃。
因林如海任着户部尚书,也是每日繁忙。这日林如海下班回来,贾敏依旧在内院门口迎了林如海进屋,黛玉和林礞两个又来请安。黛玉、林礞姐弟两个请安之后,林如海皱眉对贾敏道:“今儿遇到一桩怪事,好端端的,这琚郡王来求我一件事,问我可有办法将史氏女的名字从琚郡王府名录中除去。已经选定了二年多的正妃,也是可以随意除名的?且史氏女是先帝指的,如今琚郡王将将出了孝期,史氏女还没进门就要除名,只怕传出去名声不大好听。”
贾敏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常言道君无戏言,先帝指婚,琚郡王又是皇家子弟,断不可在婚姻大事上如此儿戏。因而贾敏也是满面疑惑的说:“这又是为什么?怎么前儿一点信儿也没有?”
林礞在一旁听了,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哼一声说:“也是琚郡王仁义,这样的女子还想着在过大礼之前悄无声息逐出郡王府族谱。若是保龄侯府是聪明的,立刻称了琚郡王的心是正紧,将来这事闹将出来,只怕累得史家两家侯府的姑娘都再不能当选不说,便是说亲也说不到好人家。”
贾敏听了,瞪了林礞一眼说:“好好一个爷们,怎么也说起这些内帷之事来?在外头再不许说的,没得让人说咱们林家出来的爷们嘴碎。”
林礞笑了一下说:“母亲教训得是,只若非咱们家里此刻没有外人,便是求我说,我也不敢丢了咱们家的脸呢。不过是琚郡王和太子殿下诉苦,我一旁听了一耳朵。换作别人,就算求我,我也未必爱听。”
原来,林礞虽然名为太子伴读,但实则太子、琚郡王、林礞加上柳湘莲、李罕几个都是极为jiāo好的,史湘云和贾宝玉私相授受这些事不但林礞知晓,几人一处练习骑she时候,连李罕、柳湘莲都是知道的。只这几人虽然是少年,但也明白这些不是什么光彩事,皆不外道罢了。
于是林礞又将史氏女如何与贾宝玉私相授受,如何为贾宝玉做扇套、纳鞋底,如何和贾宝玉独处一室,叫贾宝玉爱哥哥都说将出来。末了,林礞叹道:“琚郡王原是个惜福的人,当初也不嫌弃史氏女父母双亡,待她极好,定了史氏女之后,有什么好东西,也使人送去保龄侯府。后来听了史氏女身边的周嬷嬷和吴嬷嬷说了史氏女的举动,饶是凭谁再好的xing儿,也是不能忍的,因而琚郡王才要将史氏女逐出郡王府族谱。”
林如海夫妻听了,不禁恍然大悟,独黛玉听了若有所思。湘云原有些口齿不清,惯爱将二哥哥说成爱哥哥,原也不能以此断定湘云和宝玉有什么私qíng。只世人苛责女子,这些事既是叫琚郡王知晓了,湘云只怕断进不了王府了。
林如海叹息道:“原是有这样的内qíng?只如今琚郡王和史氏女是先帝指婚不说,又有史家一门双侯,这件事原不好办。保龄侯倒罢了,不过在京中袭着虚衔,若非看在忠靖侯面上,只怕也风光不了几年了。只这忠靖侯在粤海掌着兵权,史家又和皇后娘娘母家南安郡王府jiāo好,只怕琚郡王无人做主,倒不好削了史家脸面。”
林礞叹道:“可不正是这个理?否则只怕这桩婚事早就退了,也是为此才拖到现在呢。太子殿下虽然支持琚郡王,无奈圣人却甚听皇后娘娘的。四王爷在先帝在时就不受宠,这个时候也无法给琚郡王作主,依太子殿下和琚郡王冷眼看着,皇后娘娘倒有几分想拿琚王妃的位置换史家衷心。”
贾敏听到这里,突然岔开了话,cha口道:“说来这皇后娘娘也奇怪得很,当年太子被毒害,xing子bào戾,先帝每每有废太子之意,可没见着南安王府多向着当年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这如今甄氏和五皇子都身死,太子登基,皇后倒向着南安王府得很。”
林如海听了,叹道:“一入后宫深似海,当年太子和太子妃地位岌岌可危,南安王府为了王府富贵荣华瞒着太子妃暗中投靠甄氏,两头下注原是有的。只怕当年在南安王府眼里,太子妃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如今太子登基,南安王府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人之常qíng。”
林礞到底年幼一些,听了这话,不禁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若不糊涂,怎能让人不知不觉的毒害了太子却半点查不出来?还多亏父亲才查出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xingqíng大变原是中毒的实qíng。她既是个糊涂的,认不清娘家真面目也是有的。”
贾敏听了叹道:“当年我和当今皇后一届应选,皇后娘娘当时还苦恼说不愿当选。只南安王府为了在后宫有所助力,为了霍家荣耀,送了她参选,她原是身不由己。如今多年过去,不知怎么皇后娘娘如今反而越发向着娘家了。”
黛玉听了,心中暗道:这就是了,有好些人家的儿女,在家越是不受重视,越是对家中父母兄长百依百顺,只为得了家中父兄肯定。既当年老南安王舍得不顾皇后娘娘意愿送其入宫,想来皇后娘娘在家时候未必多受宠,这样的女儿反而容易将一门荣耀背负在自己身上。古往今来,无论富贵贫贱,越是幼时不得宠的孩子,越是毫无原则的为家里付出的事,原是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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