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永瑆、永琪两个起得比jī早,活得比牛累,白天抽查功课,睡前还要温书。动不动要被训,回答得不好要训、回答得好也要训,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真是惨淡无光。唯有每天早上乾隆早朝,被或坤宁宫或慈宁宫的人来接去请安的时候才是快乐的。
看到儿子们在他的鞭策下认真读书,乾隆心满意足,完全不知道钟茗悄悄地对永璂说:“你皇阿玛是想让你成材才严格要求你的。而且,你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的,你看你妹妹,还能吃了睡、睡了吃,但是晴姐姐她们就要学很多东西,人长大了,就要承担责任。永璂是好孩子,会理解的对不对?”要不是看在永璂晚上睡得还算早,休息时间还算有保障的份上,钟茗一准儿跟老佛爷告状去。
“为什么五哥不被要求?难道皇阿玛不想让他成材?三哥、四哥不念书,可是听八哥说四哥他们也要当差的,只有五哥,不念书也不当差……”
钟茗捂住了永璂的嘴:“自己心里想着就行了,除了皇额娘,不许跟别人说这个!”
永璂并不完全了解,呜呜两声,从钟茗手底下争取到了嘴巴的自由:“跟你说又不告诉我,还不让问别人……”
“你想问谁?”钟茗没好气,这个天然呆的儿子哟,“有些事儿,不是师傅说、你听就行了的,有时候,还不能问,只能自己琢磨。你琢磨功课不是挺有劲头的么?你皇阿玛不也没反对么?”乾隆六岁都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了,怎么乾隆的儿子如此呆傻?
“皇阿玛对我不好了,”永璂有些颓废,“皇阿玛越来越会骂人了……”
“你皇阿玛烦了谁,才不会理他呢!你倒想想,你现在还喜欢玩小布老虎么?”
“当然不!”挺起小胸膛,“我长大了,那是给小孩儿玩儿的!”
“不喜欢的东西,你是扔到一边儿不管了呢,还是吃多了撑的没事儿搂过来骂两句?”
永璂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眨,点了点头:“真正不喜欢了的,才没不会去理,那——皇阿玛不喜欢五哥了?”
“……”钟茗叹气,“不要说出去,你五哥会伤心的,你皇阿玛心里有数。”
“好。”
“……”还是天然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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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十五阿哥满月的日子到了。生母是妃位,十五阿哥出身不算低了,满月宴倒也隆重。老佛爷在外人面前,还要保全一下宫里的体面,出来晃了一晃。令妃算是出了月子了,虽然身体仍然有些虚弱,在老佛爷面前执礼丝毫不敢有差错。老佛爷存了不良印象,便觉得令妃虚伪,没多久就说乏了,要回去休息。
钟茗就对乾隆道:“皇上,我去慈宁宫看看吧,您还是多留一会儿。”这算是约定俗成,阿哥满月,皇帝在其生母这里留宿,也没人说什么。当然,名义上,还是要翻个牌子的,可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让皇帝再领着妃子去养心殿,似乎不太可能。
乾隆到底没有留在延禧宫,寻思着老佛爷今日像是真的累了,乾隆不顾令妃企盼的目光,先跑去慈宁宫里看一下老佛爷,发觉她老人家是真的安寝了,心中大乐,嘱咐万不可惊动了老佛爷。抽身出来就带着几个侍从,也不用辇乘轿地闹出响动,悄悄地步行往宝月楼去看香妃。接下来的热闹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十五阿哥满月,是个好日子,逃跑的好日子,含香换上太监的衣服,掐准了点儿出去,她与小燕子的身量有差,还在太监服里塞了不少棉花,趁着月末的时候月亮升起得晚,她又有令牌,且白班与晚班的侍卫jiāo班,现在的侍卫不认得她,溜出了宫。
一切都很顺利,不幸的是蒙丹被人盯上了。额色尹与图尔都接到探子的回报,傍晚的时候会宾楼的后门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这不稀奇,但是,蒙丹上了马车!两个探子一个回报另一个盯梢,眼见着往宫城的方向而去。叔侄两个不用往最坏处想都冒了一身冷汗,稍一商量就由年轻一点的图尔都领着心腹奔过去,拿布裹着马蹄,拣小巷绕到后墙——倒不是叔侄俩神算到知道接着地点在后墙,只是以常理度之,蒙丹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qíng,是不会跑到大门下战书的。在探子回报,图尔都点兵追赶,然后沿着后墙小心地避开侍卫寻找马车足迹的时候,另追踪的探子冒头了,伸手指了指马车所在的方位,正是西内的后墙。用维语报告刚才有个小太监上了马车,图尔都还想等马车回去了,半道上到了僻静处截住,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蒙丹。
可接下来的事qíng让人摸不着头脑,另一辆马车驾了过来,一个年轻男子,抱着包袱从这辆马车上了另一辆马车眼看要走。接着,西内诸门大开,涌出侍卫来!图尔都当机立断,率人把两辆马车围住,先砍翻了拉车的马,然后一齐拔刀对准了两辆车。
侍卫是乾隆派出来的,他是悄悄来的,还摆手不让声张,侍卫看乾隆一副做贼的小心样子,都在暗笑,好有一个月没见香妃了,果然忍不住了,果然,皇上也是男人啊。
乾隆兴冲冲地跑到宝月楼,打算给香妃一个惊喜,怀里还揣着一本搜罗来的《古兰经》打算当礼物。一推门,小燕子正在指挥着维娜、吉娜布置现场!维娜、吉娜虽有含香临走前的吩咐,事到临头未免心慌,她们又听不懂汉语,小燕子急得比手划脚,要不是小太监早被含香紧盯着赶得远了,小燕子这个咋乎,早露馅儿了。
行了,这回香妃也别变蝴蝶了!搜吧!侍卫一出门,就听到打斗声,一堆回人围住了两辆马车,以让人惊叹的速度砍翻了马,而后,四下寂静,全过程不够数十个数的。马车里的人连同图尔都等都被带到了宝月楼里乾隆的跟前,箫剑隐身别处,衣角一闪,回会宾楼了,明天他要赶紧出城,让老欧搬家才好,给了蒙丹三个锦囊,里面可有自己的势力,蒙丹被抓,秘密不保,得出去安排了。箫剑摸着腰间捡的另一块仿造腰牌,飞快地走了。
乾隆看着含香一身汉人衣服,笑得直捶扶手,笑够了对图尔都道:“我怎么看着这个女人有点儿眼熟?”听到‘香妃私奔了’,和亲眼看到含香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作小鸟依人状,还对着自己一副‘你不要伤害我们’俨然把自己当成刽子手的样子,绝对是两个境界!再看蒙丹一副大义凛然状地抱着含香,乾隆恨得牙痒,这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当然,关于这一点乾隆不承认。但是,他年轻!月里嫦娥爱少年!乾隆愤怒了!刺激太大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看到这样一幕,乾隆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图尔都一身冷汗,bào起去揍蒙丹,一边揍一边骂:“你这个混蛋,居然诱拐含香!我伯父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抓了你多少回都没有下狠手,你就是用破坏他女儿的名节来回报伯父的宽容的么?你们不是发誓不再来往的么?”——用的当然是汉语。
乾隆不笑了,冷眼看着图尔都的表演。福尔康犹自不知死活:“皇上,请您成全一对有qíng人吧……”呯,侍卫不像他那么没眼色,直接拿刀柄撞上他的脸,打掉两颗门牙,喷出一口鲜血,再用刀鞘一砍后脑,晕了,老实了。
含香含泪对乾隆道:“皇帝,你是个仁慈的人,我几乎要为你感动了……”
乾隆的表qíng看起来很正常,声音也很平稳,却听得人心里发冷:“这是哪里来的女人?居然知道朕是皇帝,真有眼力劲儿!”
图尔都恨不得从来没有这个堂妹,遇到这种qíng形,不用夫家动手,娘家人就应该把人处决了的,然后向亲家赔礼道歉的。可惜是在皇帝面前,没他处决的份儿,只能听着含香继续感动,只能听着乾隆说‘不认识’含香。乾隆面上平静,心里已是惊涛骇làng了。当着图尔都的面,他还真不能秘密处决了含香,除非他能把图尔都及其随从一块儿灭了。和卓氏是向着清军的,乾隆封含香为妃,当然是因为喜欢她,也是为了要赏其家族功勋。阿里衮正在回疆收拾复叛余孽,这个时候,不能不笼络着和卓氏。
“押下去,分开关着!”
侍卫心里的波澜不比乾隆的小,见识到宫妃私奔,往后还有命在么?谁都不敢想!恐惧与恨意俱长,含香不能动,蒙丹和福尔康遭了不少黑手。
众人退下后,图尔都扑通一声跪在乾隆跟前表白,他还不能直说从此不认这个堂妹了,那是推卸责任。耳听得乾隆道:“你这个妹妹,真是有趣儿,死活不肯换下回人衣服的!”图尔都一堂堂男子汉,骑得了马,杀得了人,战场上拼来的功绩让乾隆心甘qíng愿封了个台吉,生理心理都很顽qiáng,此时却虚弱得想要昏倒。
乾隆继续自言自语:“这是你妹妹以前住的地方,她去了,你留在这里好好悼念她一回,也是全了兄妹之qíng!别见着长得略有几分像的,就当成你妹妹了。”
图尔都瘫在地上不敢出声。
乾隆走到大门口,才吩咐道:“从现在开始,西内许进不许出!侍卫轮值不许回家!”这么多侍卫在场,都是八旗勋贵子弟,灭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乾隆需要暂时封锁消息,然后仔细想个对策。最后,向最爱他的母亲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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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出逃事qíng,由于图尔都反应快,侍卫出动及时,并没有传得沸沸扬扬。但是仍有几个知qíng者,第一个是箫剑,一开城门就跑了。柳家兄妹见些qíng形,惴惴不安,如果成功了,永琪等要善后不来还有qíng可原,小燕子不可能不回来,而且箫剑也没道理会跑,几乎就要一起逃了。挣扎许久,还是不放心不下大杂院里的老老小小,决定有事自己扛了,那些老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老的,其中一些是在兄妹两个幼年的时候收留照顾他们的,他们不能自己逃了。
另一个是额色尹,侄子没回来,他就知道问题大条了。
还有一个是永琪,计划里他要在次日一早接应小燕子,他带着小桂子、小顺子两个心腹太监从神武门出去到西内门外等人,打算西内一乱,小燕子一出来就与小桂子他们混在一起,让人找不出来。到了门口,才发现西内一片寂静,侍卫满脸严肃,看谁都像贼。永琪心里一抖,按耐住了又等了一阵,西华门里,乾隆的车驾出来了。永琪大惊,自己跑回会宾楼打听消息,让小桂子去福家找福尔康。会宾楼仍旧歇业,柳青依然卧chuáng,谁都没回来!小桂子回来说,福尔康没回家!在福家周围仿佛看到了眼熟的人,依稀是宫中侍卫模样。永琪双腿一软,浑浑噩噩地回到景阳宫,对胡氏等人的请安视若不见,清点了一下自己打包过的东西,派人给令妃送信,让她想想办法吧。福尔康也进去了,令妃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有她出面,多一助力,甭管多不待见她利用小燕子,这个时候保了小燕子的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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