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再打趣了。皇帝来了,妃子们的注意力便转移了。偏乾隆今天不翻牌子了,坐了一会儿,他先让妃子们散了,留下皇后、兰馨,让侍监首领带着永璂去看蒙古王爷进的弓箭去。
众妃一看,心知今天白天是没戏了,估摸着是要商量两位格格的事儿呢。不由得拿帕子出气了,好容易令妃不能动弹了,皇上空出来了,还是不能成事儿。几个尚无子女的妃子尤其不高兴,却也只能咽了。一面心里暗暗着急,令妃坐月子,加上休养,能空出三五个月便不错了,可八月皇帝事忙,接着还有两位公主的事qíng,多半要常与皇后商议的,自己可要多动脑筋了!
乾隆果然是要说两个格格的事儿的:“虽说事qíng忙,两个丫头的事qíng也不能耽误了,若能在这几个月里选好了额驸,晋封之日便是指婚之时,四喜临门,岂不更好。”
钟茗心说,你这好大喜功、爱热闹、爱面子、爱听好消息的毛病,怕是要带到棺材里一块儿埋着了。
老佛爷有些犹豫:“我还想多留晴儿几年呢,也好多给她攒点儿嫁妆。”
钟茗欠身道:“我也是舍不得兰儿,只是,老佛爷,现今只是挑额驸,又不是立马让格格们嫁了。先暗中择了几个看着,话说日久见人心不是?便是不立即嫁了,多看一年半载的,岂不更放心?便是指了婚,还有小定、大定之礼,总要再隔些日子的。”
老佛爷和乾隆都笑了:“就是这个理儿。”
乾隆更道:“过了八月,皇后便给朕和老佛爷提个醒罢。”
钟茗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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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今天还没翻牌子,却没有不单独见妃子,虽然打的旗号是去看儿子。走到延禧宫里,却见令妃下地了,身下一下垫子,正对着东陵的方面拜着。
乾隆忙说:“你还没出月子,下地做什么?”
令妃一惊,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奴才、奴才看着十四阿哥,忽地想起当年伺候孝贤皇后时的事儿来了,亏得孝贤皇后抬举,奴才才有今日,既身不能亲至,遥拜一下娘娘,也是好的。”
说起贤妻,乾隆心里沉甸甸的,上去扶起令妃,伸手给她擦去了眼泪:“你是个有心的。”一面说,一面把人扶上了chuáng。
令妃斜倚着chuáng头,揉着被角笑了。梨花带雨含chūnqíng,好一幅美人图。仿佛回忆着什么:“当年,七阿哥出生的时候,皇后娘娘有多高兴,只可惜……看着十四阿哥,奴才便恨不得是替娘娘生的。”
想起令妃曾伺候过孝贤,这温柔可人的xing子直与孝贤如出一辙,乾隆心下柔软,搂着令妃的肩膀,望向悠车里的十四阿哥,一时又想起七阿哥永琮来,又想到二阿哥永琏身上去。叹道:“是朕的错,大清,从无元后之子继……”闭上了眼停下了嘴,满脸的难过。
“都是奴才不好,引得皇上难过,真是罪该万死。”
“不怪你,”乾隆轻拍令妃的肩膀,“你的心意,她必能知道的,别再轻易下地了。好生养着,朕明日再来看你,还有儿子。”
“奴才恭送皇上。”
“娘娘,您觉着怎么样?要不要宣太医?”宫女急急地请示令妃。
“不碍的,那么厚的垫子隔着,又有地毯,哪就那么容易病着了,”令妃笑着挥了挥手,“便是宣,也不能此时宣不是?皇上正有正事儿要忙,又是祭仪又是中秋的,这个时候生事便是给他添堵呢。”
宫女低头不说话了。
“六格格呢?”
“玩累了已歇了。”
“皇上最近常去坤宁宫?对皇后也和颜悦色了?”
“皇上才加宫几天?第一天看皇后,第二天看纯妃,不过是要面子上好看罢了。皇上真正宠爱的,还不是娘娘么?”
令妃笑着不接这茬儿,只顾问:“皇上这几日对十二阿哥也青眼有加,还常常顾问么?”
“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你下去吧,我也乏了,该歇了。”
“嗻。”扶令妃躺下,掖好被子,放下帐子,方小心地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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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容嬷嬷有些急切,又有些气愤地进来了,显然是接到耳报神的消息过来汇报的,这消息还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钟茗断定十有八九,与令妃有关。
果然。
“皇上没翻牌子就去了延禧宫,出来以后,连牌子都没翻!”恨恨地,“不知道她要使了什么手段!养心殿的人说,皇上出来,一脸的惆怅。”
“永璂呢?”
“十二阿哥去看库府的弓箭了么?还没回来罢,娘娘要见阿哥么?”
“快!去把十二阿哥给我带回来,就说,虽已入秋了,晌午天还是热的,他的身子胎里便弱,把他给我带回来!”
“娘娘?”
“快让他的嬷嬷跟去,让嬷嬷说去。”
“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吩咐去。”容嬷嬷急急走了出去,又急急走了回来。
“娘娘,何至于这么着急?”
“安茜。”
“什么?娘娘说的仿佛是个人名儿。”
“令妃是跟着孝贤皇后的老人了,能让皇上惆怅怀念的只有孝贤皇后,令妃必是知道皇上喜好的……”钟茗紧紧抓着容嬷嬷的手,“是我疏忽了……必是她提起孝贤皇后的,我们母子,与孝贤皇后一比,怕是更要不得皇上欢心的。尤其,二阿哥和七阿哥薨了,永璂还活着。”
那拉皇后早知乾隆对于孝贤的心意,一旦乾隆有那样的表qíng,便知与故人有关。但是那拉皇后不爱提孝贤皇后,总有点儿攀比的心思在里面。她好qiáng,便要争个先儿,难免惹得乾隆不喜。乾隆一想起原配的好,就要把那拉氏从头到脚跟孝贤比一下儿,人之常qíng。
孝贤仁厚、孝贤节俭、孝贤不忘祖宗遗风……那拉皇后心下暗骂,满宫里想要取我而代的狐狸jīng,她们总觉得我是侧妃扶正,便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扶正,我能仁厚得起来么?孝贤皇后只饰绒花,可你皇帝最喜欢奢华,口上怀念着孝贤,也没见你对宫妃满头珠翠说半句不喜,但凡你表露出不喜来,你以为她们怎么有胆子这么穿戴?祖宗遗风?我呸!你大半个后宫里塞的全是汉妃呢!
钟茗翻着这样的记忆都头疼,这那拉皇后的脾xing也太刚qiáng了些……不过,她的这些看法,正与自己的观点暗合,看来,乾隆的xing子还真是那样了,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做些事qíng。
“娘娘且放宽心,您的额娘已递了牌子请见了,明日见着老太太,正好商量事儿。”容嬷嬷见钟茗一脸难受,忙劝解道。
“什么?我额娘要进宫?”钟茗惊道。
第24章 固伦和敬主
“什么?我额娘要进宫?”钟茗惊道。
“正是呢,”容嬷嬷笑答,“这下可好了,娘娘正好与宫外通个消息,拿个主意。”
那拉氏的记忆里,对这位额娘的印象反不如对老佛爷来得深。她自被指婚为宝亲王侧福晋,便极少与父母家人见面了。乾隆极得雍正欢心,十二岁那年雍正登基,乾隆搬进乾西五所开始,就一直住在紫禁城里,即使封了王爵,按说该开府建牙了,还是住在乾西五所里,指婚了娶嫡福晋也是在乾西五所,就差直接顶着皇太子的名头招摇过世了。因此,那拉氏做的是亲王侧福晋,却是轿子抬进皇宫的。宫里规矩大,外头的王府,亲戚走动还好说,宫里就不成了,因此,一年见不着两回面儿。
然则宗族之事便是如此,互为倚仗抱成一团。乌拉那拉氏一族,是满洲著姓大族,历史悠久,那拉皇后一族世领满洲正huáng族佐领。若非这样的出身,乌拉那拉氏未必就能正位中宫了。有些事qíng,确实可以和他们说一说的。
“还有,各王府福晋、近支宗室也都递了牌子,还有……”
“怎么了?”
“固伦和敬公主也……”
“呃?”这倒是有意思了,固伦和敬公主,乾隆第三女,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女啊!与那拉皇后qíng份平常,与令妃却亲近的一个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那拉氏是嫁进来的侧福晋,令妃却是孝贤皇后给乾隆的人,亲疏远近,一望便知了。
钟茗叹气了,令妃的粉丝还真是多啊~令妃只要巴着孝贤这棵大树,这棵树上的所有人都会高看她一眼,同时,因为自己是占了孝贤空位的人,便会有人觉得自己碍眼。其实吧,要是孝贤死了,令妃上位,大概她的日子也未必会比自己好过多少,虽然她很有可能来个大逆转。然而现在,有了自己这个“恶人”在,令妃这个思念故主的人,就成了好人了。
固伦和敬公主下嫁色布腾巴尔珠尔,博尔济吉特氏,世祖顺治从女端敏公主额驸班第孙,封科尔沁辅国公。乾隆十七年,进袭亲王。二十年,赐双俸,增护卫,坐纵阿睦尔撒纳夺爵。
乾隆是真疼这个女儿,专在北京给她造了和敬公主府,让公主和额驸居京师而不是跑到蒙古糙原上去放羊。对额驸也是照顾有加,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他,有能立功的机会也给他,寻着机会就给他加官晋爵赏银子。色布腾巴尔珠尔也有些能耐,只是偶尔会犯点儿浑,这不,前年刚把爵位给丢了,和敬公主也便更加低调了。
只是有些事qíng是躲不过的,比如向继母问个安,给出远门儿回来的祖母道个乏,中秋节也要进宫来领宴。
钟茗点了点头:“明日先禀了皇上和老佛爷再作区处吧。”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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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请安的时候,与老佛爷一提,老佛爷便允了。凡事拜皇后,先要拜皇太后的,这是规矩。乾隆听说和敬要进宫请安,不免一声叹息,慈宁宫的温度登时降了八度。老佛爷也不说话了,钟茗心说乾隆对原配妻子还真是qíng深意切,转念一想,再qíng深意切,不还是满宫的妃子?便是“不得己”娶了那么多,那大明湖畔的那颗沧海遗珠,还说她爹她娘是人间真qíng呢。杯具!心下更瞧不起乾隆了。
但还不能不说话,遂温言道:“大公主明日便进宫了,老佛爷便想孙女,也且等这一日,留大公主多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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