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傻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明白。你会拦着我?”
“我真想过要拦了你。”
“……”沉默,“我会好好儿回来的,放心。”
“……”
“殿下,贾大人回了,您是不是也回府去?”
“跑了的人,还会回头么?”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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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五味杂陈回到家里,然后就是吃各种饯行酒,家里的,姐妹们单邀的,没能去前线的狐朋狗友的,部里的。徒愉还拉着他去灌了一回,席上陪客皆是熟人,徒忻赫然在座,四目相对,贾宝玉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缠住了。
孟固笑道:“我如今在御前伺候,保不准要去那边跑腿儿,到时候咱们俩可要相互照应着了呢。”这才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徒愉没媳妇儿,家里非常自由,当然有媳妇的那一位,也没人敢管他,酒酣耳热之余,徒忻三言两语就把孟固打发掉了:“你还不去与你媳妇道别?”孟固道:“现在还没点我的差呢……”在徒愉的嘲笑声中,孟固溜了。余者也纷纷告辞。
徒忻把贾宝玉留下,征用了徒愉百年难得一用的书房,书房的格局与徒忻府上的完全一样,乃是徒愉偷懒照搬来的——他没心qíng在这上头花心思。小榻上摆着一堆包袱,徒忻一件一件亲自点着:“这是内造的上好伤药、这是父皇赐的软甲,我现今用不着,你带上,这张熊皮带上,平安州冬天湿冷,铺着免得关节受寒……记住了么?”
贾宝玉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等徒忻点完东西转身发问,轻轻上前一步,含住了两片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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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收拾好,时间已到了十月末,这些人,真是太能拖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qíng,张炯清点兵马,分配任务,他手下也有几个得用的部下,带着几十个得用的亲随,要分配着各领一部,这一回皇帝不敢再选拔‘有用子弟军前效力’了,jiāo给他全权处理了。他要求,先在京城附近大营里整训二十天的士卒再去前线。这些部队张炯看过了,仿佛菜摊子上摆在外面的样品苹果,当面光鲜红润,背后难免有几个虫子眼儿。不事先整出一点jīng气神来再出发,等到了前线,遇到那些蔫头耷脸的败兵,还不叫那些懒兵带坏了?还打个P!老子是去捞钱的,不是去送命的!张炯坚信,人都是有野xing的,看他一个斯文人,可不就比那些糙包qiáng多了?所以要先训。
这边儿张炯觉得勉qiáng合格了,那边儿不走也不行了——平安州军,哗变了。理由也很正常,大冬天的,王子腾所部有冬衣、有配给,平安州的地方军没有,四面其他州县来了个坚壁清野、坐壁上观,乱民是被围了,平安州军也陪绑了。本来跟着节度使大人敲诈勒索、横征bào敛,小日子过得滋润极了,现在好了,以前任由宰割的牛羊亮出了犄角,抢回了原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朝廷的光辉又迟迟不照到他们身上,还能怎么着?反吧!乱刀剁了节度使,完全忘了这人先前带领他们发家致富奔小康。然后,平安州的局势彻底失控了,这些gān正事不出彩的人gān起坏事儿得心应手多了!
援军再不用停留了,走吧!这回很低调,也许是天冷的关系,送行的唯有兵部尚书。寒暄已毕,大军开拔,当官的有马骑,士卒只好步行,踩得雪咯吱咯吱地响。贾宝玉不算他们编制里面,大部分人依然很敬重他——看到考功计分的面子上——也默许了他的两大箱行李被夹带了进来,大毛衣裳红披风、内衣鞋袜扎头绳、手炉脚炉织锦被、文房四宝来两匣,少不得还带了些银票碎银……
徒忻纵马跟着队伍一气跑了二十里地,张炯听了底下的回报惊讶万分,转头对贾宝玉道:“贾大人,这位大概是送你的,快看看去罢。”
斥侯回报的时候,贾宝玉也听到了,此时对着张炯一搭手,勒马回转。徒忻勒住了马,看着一片红云在白雪地上飞了过来,眼睛被这色块刺得生疼。两人站在地上相顾无言,徒忻伸出左手一把把人拽到了怀里。右臂一扬,徒忻身上玄黑的大披风兜头罩住了两人,脚下的积雪反着光,旁边的光线被披风挡住了,密闭的空间里,唇上被咬破了,生疼。贾宝玉伸手反抱住他,两人都用尽全力似的,收着胳膊。
静静的雪地里,只余喘息之声。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许久,贾宝玉哑着嗓子道:“我去了。”
玄色的披风水般滑落,柔顺地贴在徒忻身后,贾宝玉听见他说:“我等你回来。”
第138章 风雪行军初次吃苦
贾宝玉回到行军行列的时候,双颊犹自发烫,做贼心虚地四下瞄瞄,结果……没人理他。大家都兴奋着呢,张炯的名声早在集训的时候已经传遍全军,跟着这位混,有“钱”途啊!哪怕当小兵的,有功劳让上面抢了,还能落个实惠不是?上贪下也贪,哪能有个数知道谁贪了多少呢?当然前提是,大家认真砍人,打个胜仗,而且,据说这位主将他老人家更爱钱一点,所以心思花在两个问题上——打仗、捞钱,不会费心贪大家的功劳。这支jīng神支柱诡异的队伍,就这样以诡异的兴奋状态行走在官道上,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
贾宝玉完全是多虑了,以徒忻的仔细,两匹高头大马打掩护,一件大披风盖住了头脸,断不会让他陷入为难的境地的。天上飘着雪,两万人踩地的雪地,即使是官道,也泥泞不堪了,地位高的有马骑还能带着辆车,地位低的只好动用11路。贾宝玉的马蹄上裹上了糙垫,后面粮糙车的车轮也包上了蒲包,士兵们的待遇没这么好,除了YY未来的光明‘钱’景,还要注意脚下跟摔了跟头被人耻笑,根本没心思注意到其他。
也有心思活络的,知道贾宝玉是职方司的,职方司平时不算什么,但到了这个时候,负责考核,对于军官来说就很算什么了。虽然兵爷们打了胜仗不用太担心这人说什么坏话,不过襄着点儿总是好的。但是这人太‘乖’了,从出了城门就跟着主将一道并马而行,旁人不大cha得上嘴,只好打着主意等晚间安营扎寨的时候再悄悄凑个近乎。
贾宝玉快打几鞭追上张炯,继续方才的话题。刚才恭维过了张炯治军有方,张炯也顺势说贾宝玉年少有为有眼光,现在就是闲聊两句如何分兵,贾宝玉顺口问一句今天在哪里安营扎寨。两人之前并无接触,张炯纵使间接知道是贾宝玉保的他——唐佑说的,也没那个时间jīng力找贾宝玉好好聊天,他得在短时间内把能看的兵练成勉qiáng能用的兵,还要见皇帝、太子去解说一下,还得与各方人员扯皮。张炯也挺想跟贾宝玉聊两句的,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在京畿地界,多少双眼睛看着,队伍不能走得太慢,因有风雪这个因素,走不很快倒也有qíng可原。到了中午,雪越发下得大了,风也烈了起来,地上的积雪被风chuī起细细的一层如白沙一样从地平上弥漫开来,与铺天而下的鹅毛大雪jiāo织着填满天与地之间的空隙,已经不能正常聊天了。张炯掏出怀表一看:“是时候歇息一下儿了。”贾宝玉斜眼看去,那是一枚金壳怀表,图案jīng美,浮雕着花枝、喷泉,像是件泊来品,丝毫不比自己见过的东西差,心里点头,这家伙是有家底的人。贾宝玉也捏出自己的怀表,果然,午时三刻了……
官道选路都拣平坦的修以便利用,到了这会儿反显得磨人了,两旁地势很平,山坳也难寻一个,勉qiáng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埋锅造饭。高级军官如张炯,身份特殊人士如贾宝玉还有个帐篷在里头吃,普通士兵就只好在雪地里顶着斗笠端着碗就着天上的飞雪下肚。吃完饭,他们还得继续赶路,雪越发的大了。
行军打仗,真不是人gān的勾当!一路上爬冰卧雪,这个绝对真实!下午的时候天yīn得越发厉害了,到了下午,依旧彤云密布,贾宝玉身上大红羽缎的披风带着帽子和扣子,系紧了倒是防风防雪,头顶都能感受到雪落的重量,雪花打在帽子上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大骂:“有心qíng赏雪作诗折红梅的全TMD是吃饱了撑着的王八蛋!”完全忘了自己以前也是属于王八蛋族群中的一员。
这一天只走了八十里地,如果说这是急行军救援显然是不合格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对于这群平常不怎么出去的人兵来说却也是极限了,人困马乏。路边有个驿站,理所当然地被征为军用了,三间上房张炯一间,贾宝玉也不客气地得了一间,余下的一间住了三个副将。级别再低的就往厢房里凑合,另有一个副将没抢过同僚,也住在了厢房,级别更低的只好住帐篷。作为锦衣玉食里长大的人,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苦不堪言,哪怕宝二爷的铺上还铺着毛皮盖着锦被。痛苦是一回事,需要挺下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说宝二爷没受过这样的罪,哪怕是贴身伺候的奴才,也没吃过这样的苦,李贵、扫红两个腰酸腿疼,脸都冻成青白色了,还挣扎着催bī驿丞烧热水给贾宝玉洗漱烫脚,换身轻快的大衣裳。贾宝玉道:“且等等。”他还得去看看随行的锦衣卫安排得如何了。锦衣卫自然是住得不错的,贾宝玉心里明白,如果有什么事儿,自己未必指使得了他们,一个弄不好,还得命令他们把自己的‘亲友’们命下,不然就等着一块儿被拿下。锦衣卫领队的是个千户,姓叶,住在西厢,此时也来看望下属,对贾宝玉道:“大人放心,我们省得事儿。”贾宝玉道:“跑完这趟差使,必亏不了大伙儿,旁的不说,有这番经历也是一笔谈资。与张大人出行——”底下话不用说,大家都会心一笑。贾宝玉这才回屋收拾自己。
驿丞不敢待慢,也是怕了遇到不讲理的兵,也是因着里面有个准驸马,一一安排好了。还烫了好酒,还小心焖了只三huángjī,吊起个羊ròu锅子,生怕被挑了理去。两撇老鼠须的驿丞窝在偏屋里,口中念念有词:“弄只老鼠看米仓,好好的驸马不当跑去受苦,这世道,邪了门儿了。”
被他称为邪门的两个人此时正与一gān下属围桌闲坐。除了张炯,一桌坐的还有几个副将与厢房里住的几个人,林林总总也有十好几号。大家,咳咳,不大看得上贾宝玉,细皮嫩ròu,锅碗瓢盆带了一大堆,临走吧,他家未来大舅子之一给了百名锦衣卫,之二还送了十个护卫……到了地头,卸下车,炕上一层毛皮两层褥子还要加两chuáng被子,点手炉脚炉,他家奴才还满院子追着要热水热茶,挑剔饮食不够好。个少爷!上了阵别尿裤子就好。副将们单论级别,比贾宝玉都高,但是……不管什么时候管人事的总是比较牛气一点,贾宝玉不完全算管人事的,只是他管的那一块儿刚好掐住这些人的脉门而已。一群三、四十岁的家伙,不平衡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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