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容易,都多久了,才有这么个大大的好消息?满营都沸腾了。张炯很大方,自己吃ròu,亲信啃骨头,余下的小兵也可以喝口汤。衡量了一下,张炯的捷报里根本没要求把战斗减员的名额给补齐,他老人家根本没报这档子事儿——打完了要抚恤金的时候再说,战争期间的这个空额,他吃定了!打完了仗,作为对皇帝慷慨的回报,他会把手头究竟有多少人,没有水份地上报的。
晚间,孟固如约而来。都是熟人,贾宝玉完全没负担,把被遣返人员的恶形恶状说了一回,又问他们回去之后有无什么流言。孟固笑道:“就算原本有,这会子也没了。这会子捷报一传过去,这些人怕再无起复之日了。”除非他们家有个突然封了皇后的闺女,或者此人突然开窍。孟固觉得,他们很可能的下场是,在下一个恭王亲审的案子里全家被牵连。
贾宝玉目前关心的另一件事就是他舅舅被秋后算账的结果有多惨,孟固想了想道:“旁的我不知道,只是……王大人送过去的加急文书,圣上似不大放在心上。倒是你的折子,圣上看得还仔细些。”王子腾给皇帝丢脸了,皇帝目前当然不爱信他,不过……如果以后好好改造好好表现,大概顶多降职罢官还不至于被抄家,对贾宝玉来说,这就够了。
孟固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儿了,”歪头看了一下贾宝玉,“我说,你这么着可不成啊,好歹也得冒个头。咱们好,我才说的,眼看你舅舅这回是不成了,先头那一位来的又死了,张炯又是那样一个人,先头弄了那么大动静,这仗打赢了,圣上得树个榜样,圣上脸上也好看也好对群臣说道说道。看来看去就是你了,你倒是振作点儿啊! ”贾宝玉一个哆嗦:“你看我是那块料么?不说这个了,殿下近来如何?”树型典?营里人多着呢!
“你还知道问呐!”孟固说着,扔过来一封信。贾宝玉认得封皮上的印章,那是自己亲手刻的。
孟固还在嘱咐:“消息不通,不敢私递信件入军营,这回,我这也是夹带的,你好歹小心着点儿。后儿我启程回京的时候,再来拿回信。”
信颇厚,足足有十几页,打头几页写着京中qíng势尚可,勿忧,同时嘱咐:“营中诸事你自有分寸,只是令舅之事不可qiáng求,或风光不如前,总无xing命之忧,不可qiáng求冒进反招祸患。”贾宝玉看着不由失笑,这人总是这样cao心。后面几页纸上的墨迹看着却比前面的旧,从生活的点滴写起,梅花开了、庄子上缴了年货来了……次后附了一页笔迹不同的信纸,是贾珠的,写着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贾宝玉提笔写回信:“近来寒暑不常,希自珍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絮絮叨叨把近来的生活轨迹都报告了一遍,以此表明自己一切都好,也没有傻乎乎地想提刀上阵当英雄,颇“有自知之明,我至此,为使胜。设需上阵,责无旁贷,需静坐,亦无怨尤。”总而言之,为了这个最终目标,做什么都行,不在乎出不出风头,只要把事qíng做好就行。末了说,因为前阵子的家书事件,自己就不写回信给家里了,让徒忻代为说一声便罢。
吐了一口气,抓起个jī蛋大小的木头坠子一道封了进去,闲得发慌,贾宝玉终于学会了雕东西,当然只是雕些简单的造型,这是一只小羊,造型有点Q,意思也吉祥。其实照他的意思是想雕个羊驼的,但是鉴于这个神shòu目前没人认识,又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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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固带着捷报、俘虏一起上路,回去自然也少不了受赏,皇帝很高兴,年前收到了好消息,也不吝封赏。
贾宝玉曾经问过张炯:“张大人可想更进一步
?”张炯大笑:“你考进翰林,我可没有,怎么进?只要翌日不要有人计较我今天得了好处就好,这机会也是旁人给的,要是他们有能耐又清廉,可没我什么事儿了。”贾宝玉道:“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糙,难。”说完两人都笑了。
贾宝玉回去给皇帝的密折里就写明了这一点,这个人有用——“为惜其才,不可使久废,然为惜其才,亦不可使其有机会更贪而自毁。”简单地说,就像钟点工一样,不过这个钟点工收费有点儿贵而已。皇帝深以为然。下来给前线的封赏里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泛泛地赏赐了羊酒,将领各一领新衣,贾宝玉也得了一身儿,皇帝欣赏贾宝玉识人的眼光,但是张炯的人品是众所周知的,不能明诏表扬贾宝玉有识人之能,只好在心里记上一笔,至于王子腾更是像碗里的沙子也没有表扬的兴趣。不过,户部这回拨的军费么……就算是贾宝玉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是一笔巨款,至少超出了常规一成。一场战争的一成费用,贾宝玉默,这个钟点工收费真是够贵的。
张炯爱财,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算是默契,或者说是潜规则了。有规则就好办事,你爱钱没人品,我花钱消灾,但是官就不给升了,当然,我也不会计较你贪污的事儿,毕竟用得着你,用完就宰会寒了臣下的心。我爱财也不想权利太大,我怕到时候一个把持不住,最后给当成肥羊宰了。彼此心知肚明,却是面对面的时候都不能说的协议就这样达成了。
把东西分一分,也到了过年的时节了,京中又来了赏赐的年礼,这回人人有份儿,最让人意料不到的居然是……薛蟠趁机资助军需?贾宝玉绝对震憾了,这位表哥可真是够上进的了!薛蟠还没jīng明到这个地步,他只是觉得亲舅舅身陷险境而自己没办法帮忙,就算他想花钱买人帮忙,都找不着门路,表弟又扎了过去。一想同为外甥,自己至少也要做点什么吧?当年打死人的时候,这两家亲戚可都出了力的,前后花了两千银子,打听到前线好像是缺冬衣,薛蟠大惊,这还了得,冻坏了亲戚怎么办?他想捐些,幸而薛姨妈见他忙,问了一句,他还吱唔着,被宝钗看出端倪,问明了之后对他说:“哥又糊涂了,这事儿自有朝廷cao心,咱们如今是商家,有这心是好的,哪能自己出头得这样的名声呢?不如,哥走走亲家那里的门路,从内务府里递个话进去,再找几家相熟的商议着一道做这事儿,也不显眼。”
薛蟠一拍头,回去找了岳父家,岳父听了笑道:“我没选错女婿。”由他从中斡旋,补了薛蟠、宝钗见识不足之处,又在皇帝那里小心卖了个好儿。事便成行,薛蟠托老伙计约了几家有来往的商行,一道做这件事qíng。因有内务府斡旋,倒没招厌,反得了五万盐引的变相赏赐。薛蟠觉得,也许重领帑银行商的目标并不是那么难实现的。这个年,薛家过得格外舒心。
贾宝玉这里就不那么美妙了,新年了,头一回在外头过年。虽然孟固说贾宝玉住的地方不错,但是跟家里比起来,真是差远了。衣食住行皆不如意,澡也不能随意洗,饭也不能随便吃,军中厨子的手艺……即使是小锅饭,吃起来也就是混个饱,绝称不上享受。没有烟火,没有说话的人,有个舅舅,还是个担忧前途的,真是凄凉。
正凄凉间,张炯一抹嘴巴:“吃饱了没?吃饱了抄家伙! ”
“!?”众人不解。
张炯狞笑道:“咱们过年,他们也过年,抄他们老窝去!打赢了回来吃ròu喝酒记功! ”
怪不得上头发下酒来您都到现在没让大家喝,原来是存了这个心呐!
贾宝玉只得在后面跟上一句:“我等大家回来,如实为诸位向皇上报功请赏。”
张炯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今天抢的东西,全归自己。”
嗷呜!
全营沸腾了。
贾宝玉:……
这一仗理所当然地打赢了,据回来的人说,敌方喝得醉醺醺的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被官军一阵乱剁。这回面对的是乱民,穷苦人,可怜得很,一年快乐的日子没几天,过年就算一个,因为能吃顿好的。起事后延续了这个传统,又没有多少军事纪律和常识,被抄了。亏得张炯说了一句,抢的东西归自己,官军们光顾着抢东西了,杀得人比较少……但是,都说了是穷人了,你们能抢到个啥?只能说,张炯这家伙,真是太yīn险了。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明明是被bī得活不下去才想挣命的,还是把命填下去了。
贾宝玉犹豫着问张炯:“经此两役,震慑全州了么?能出安民告示了吧?”
第142章 战线推进宝玉建功
本来贾宝玉个人看来治理平安州就需要‘剿抚并举’,只是朝廷在平安州的代理人节度使之前做的事qíng太不地道,王子腾等先前又吃了败仗,没人愿意信朝廷也没人爱理会朝廷。张炯的观点是:打,不打,张炯怎么捞钱呢?王子腾等人的观点是:打,不打、不打赢了,他们怎么将功折罪呢?皇帝的观点是:打,不打,皇帝怎么出这口气?
但是在张炯与皇帝这些水平稍高一点的人看来,打完了,还是要抚的,毕竟平安州不能丢,它还是国土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抚,还得抚出水平来,至少要保证未来几十年不要反叛。当然对于乱民,还是要教训的,不然到了明天谁都说自己受了委屈都要反一把,那皇帝就不会混了。
贾宝玉最后给皇帝的建议是:诛其首罪,而放过协从,不然还能怎么样?平安州全境的劳动人民都被压榨得很苦,这次事件套用古话就是‘赢粮而景从’,抄刀为匪,扛锄为民。除非想不要名声搞个大屠杀,然后再从旁处移民来,搅得天下不安,不然就得区别对待,以期快速平定。当然,折子上写得话是非常委婉了,人民是被‘协裹’的,坏人就那么几个。贾宝玉心里却认为这些坏人其实是英雄,但是……英雄的下场总是挺惨的。
贾宝玉在这样矛盾的心qíng里终于认识到自己其实就是个逆历史cháo流而动的俗人,都是俗人了,就做一点封建知识份子会做的事qíng吧。所以,安民告示来了。
张炯连番大捷,在平安州站稳了脚跟,行事也从容了些。能够把劳动人民都拉过来,既削弱了叛军的力量,又能长己方的实力,何乐而不为?真要再不知体恤民qíng,把人都bī到了对立面儿,那才是真正的‘资寇兵而赉盗粮’了。
安民的告示是应该以张炯的名义签发的,他是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但是他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又是两番砍了几千颗头的‘屠夫’,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王子腾等人的名声也不咋地,最后只好把贾宝玉包装一番,借着探花郎的名头,让他连署了布告,这才陆陆续续地安定了下来。张炯也趁此机会扩大战果,拉起战线一点一点往前推进。兵者,诡道也,以正合以奇胜,张炯深谙此道,坑死人不偿命,等到二月时节,已拿下了平安州一半的地盘,照这个qíng势,再不用两个月平安州就可平定,大家可以回京吃着贡品西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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