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坐他腿上,倒了杯酒,这样子喂……”师青玄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端起一只玉杯比划,“……然后,喂到他嘴边的时候,‘啪’的一下,变回了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当时他那表情,你们真应该看看……”
三郎“噗嗤”一声。贺玄仿佛也勾了勾唇角。
谢怜忍俊不禁,一是为了素未谋面的可怜的裴将军,被这样惊吓,怕是日后看到女人都要不举了;二是为师青玄这响亮不羁的笑声。未想到一只鬼王也能活得如此恣意快活,真真是赛过不少神仙。
“这么一说,做鬼可比做神官舒服多了。”谢怜笑道,“能喝酒能吃肉,不必天天受劳什子的天规管束,也不必下凡跑腿,可真是羡慕得紧。”
他这话一出,师青玄原本的笑容不易察觉地一凝。却听贺玄道,“太子殿下不必这么妄自菲薄,你焉知做鬼的没有在羡慕做神官的呢?”
师青玄方又软下神色,笑道,“是啊,太子殿下,我们鬼王也很羡慕神仙呢,既漂亮,又神气,还能吃凡人的香火,被人家凡人小孩子唉唉的叫,嚯,多好看!”
三郎大声咳嗽了一声。谢怜被他逗笑了,道,“那像我这样,天天收破烂,房子一盖就塌,喝凉水都塞牙的神仙,你也羡慕吗?”
师青玄道,“啊,太子殿下就算了,你不是寻常神仙。”
“……”谢怜郁闷了。三郎见状安慰道,“说说罢了,哥哥不必为此烦恼。须知,为神为鬼,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光羡慕可是羡慕不来的。”
谢怜才想起什么似的,道,“是了,风师大人掌的是运,一个人能飞升,想必是和他的命格气运有关罢。”说罢有些迷茫,“说来,帝君已经封了我的一道气运,我怎么还会飞升第三次呢?”
贺玄笑了笑,不答反问,“太子殿下可曾听闻‘三运 ’之说?”
“有所耳闻。”
人有三运,分别是天运、地运、人运,对应着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即生来就有之物,如富穷、贵贱、美丑之类;地利乃是后天变故,有人一世顺遂,也有人历经磨难。所谓命格,指的一般就是天运和地运。
“寻常人等,得三运其一,无论是出生商贾贵胄,还是一世平安顺遂,都是很好的命格了。但若要飞升,只一道还远远不够。”
他一展风师扇,悠悠道,“有道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譬如太子殿下,出生富贵,万众宠爱,此乃天运亨通之相。但除此之外,你还有凡人所没有的一道运——人运。帝君纵使封了你的‘天运’,你还有‘人运’在手,飞升自然是易如反掌。”
师青玄道,“若是这么讲,岂不是只要有这所谓‘人运’,纵然命格至贱,也有飞升的可能?”
贺玄点头道,“不错。民间传说那血雨探花以鬼王之身飞升,仙僚们皆是嗤之以鼻,但以我来看,也并无不可。”
师青玄闻言陷入深思,而三郎则是微微一哂,“风师大人,你说得玄之又玄,那你可否具体解释一下,这‘人运’究竟是何物?”
贺玄微笑道,“贺某遵天地八卦之象,观天下万物之命,所司掌的,也不过是前两道运。唯有最后一道人运,纵然是司运神官,也道不破其中机妙,请这位道友自己参悟吧。”
说罢,他便不再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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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月上中天,谢怜喝了不少,酒力不支,已是迷迷糊糊地睡去。
三郎抱起他,只朝师青玄点了点头。
“这便走了?下次来玩啊。”师青玄道。
“不必了,省得我发酒疯砸光了你的家底。”三郎硬邦邦道,在师青玄的敞笑声中,抱着谢怜用缩地千里走了。
笑声渐息。师青玄扭过头,正好迎上月下贺玄投来的沉沉目光。
一神一鬼对视片刻。须臾,鬼王轻笑道,“我的酒,贺兄可是几十年没喝过了。滋味如何?”
“一如当初。”贺玄淡淡地说。
第六章 漠北鬼酒
师青玄的酒是大有渊源的。
相传人间“十贤”之四的魏公,性情豪爽,好酒如命。他到处游历,走到哪,必要喝哪里的酒,只是天生酒量大,走遍四海未尝一醉,被他引为人生一憾。
有一次,他到了漠北,大漠里风沙漫漫,他口干舌燥地走了半天,蓦然看到黄沙中立了一间酒馆。门口贴着上联“请勿入座三碗醉者也”,下联“须防出门一拱歪之乎”,横批“一醉十三春”。魏公心想,好大的口气!便走进去。酒馆主人是一名美艳女子,貌如天仙,但魏公好酒,竟不多看她一眼,只要了一碗酒。喝完觉得唇齿留香,又要了一碗,觉得沁甜如蜜,还要一碗,主人却不给,道是再喝就醉了。魏公不听,又要了一碗,喝完只觉头昏脑涨,便跌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魏公这一醉,仿佛醉了一瞬间,又仿佛醉了许多年。待他酒醒,发现身处漫漫大漠之中,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四顾一望,只有满目黄沙,哪来的什么酒肆?出来一打听,才知道已过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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