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该是一桩美谈,可是,贺玄和整个上天庭的神官都关系融洽,只除了一个人——
那人,便是水师无渡。
众所周知,这一届的风水二师关系极差。他们飞升的时间差不过几年,年龄相仿,共掌风水,本该相处和谐,但由于一些原因,却是针锋相对了百年,这百年来,若说要在天界挑出一对比南阳玄真关系更差的神官,那必是风水二师了。贺玄对水师视若无睹;师无渡则不吝于在任何场合表达他对风师的厌恶,连带着他的朋友,地师明仪都恨上了——尽管那是个货真价实的憨厚老好人。
此时,师无渡站在大殿第一排左侧,贺玄站在右侧。二人目不斜视地望着前边,看都不看对方一眼。顺便一提,他们身后,一个是慕情,一个是风信,也摆着同样的姿势。
君吾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想必还不知道,今日召集各位来是为了什么。”
“可有猜测?”
裴茗想了想,道,“莫不是鬼界又出事了?”
君吾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明光预感准确。虽不全中,亦不远矣。”
他展开一副万里河山图,上面银光点点,宛如星辰。上面东南处某个地方。有一座红色的山脉,师无渡一见,脸色顿时变了。
君吾看到师无渡的脸色,微微一笑。
“——不错。铜炉山再开,鬼王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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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为炉,众生为铜;水深火热,万劫其中。
每每铜炉山开,天庭都会派神官前往四路八方镇压,就是意在阻止恶鬼修炼成绝。血雨探花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因此十二年前,铜炉山开之时,君吾更是万分警惕,在四条要道上都安插了人。
只是当时东方武神郎千秋受伤闭关,负责把手东方入口的,是师无渡和贺玄。风水二师虽非武神,法力却是天界最强。两人一道,当是无虞。
结果恰好,便在东边出事了。有一只大鬼,从东边被放了过去。据说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无敌,竟是直直杀入了铜炉山中。
具体是如何出的事,为何会出事,风水二师皆是语焉不详。帝君当时极为震怒,降下责罚,但也无济于事。鬼王入山,木已成舟,山关合起,不复开兮。
如今十二年过去,那只恶鬼,竟是要出山了。
——新的,绝境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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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地方?”
铜炉山外,贺玄迎风负手而立,悠悠开口道。
他穿了一身皂黑箭袖,头带宝冠,腰围银带,显得干练清爽。师无渡摇着水师扇,一身雪白,长袖飘飘,格外的出尘俊美。二人站在铜炉外围一座山坡顶端,俯瞰那曾经万鬼来朝、茂盛浓密的森林,和如今变得孤寂又摇摇欲坠的红色山顶。
他们十二年前闯的祸,现在自然要出来擦屁股。君吾说出“鬼王出世”四个字时,贺玄便知道,自己难辞其咎。干脆没让君吾为难,老老实实站出来领了任务。
师无渡没推脱,也跟着来了。
出发前,明仪担心地叮嘱他,绝境鬼王凶残强大,便是上天庭的神官,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明兄……明兄总是这样爱操心。
贺玄不语,心中却微微一笑。
不愧是他风师最好的朋友。明仪一生造桥修路做好事,虽其貌不扬,却品德高尚,是有大功德之人。相比之下,眼前这个风度翩翩,却眼高于顶、目指气使的男人,简直和明兄有着云泥之别。
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师无渡用扇子打着手心,不耐道,
“你看什么看?”
师无渡这幅骄矜模样,最是讨人厌烦。贺玄忍不住刺他两句,道,“水师大人,你说,若是帝君知道,新出世的鬼王是你的亲弟弟,而你十二年前故意纵他入山,他会如何作想?”
师无渡脸色顿时一片惨白,盯着他的眼,咬牙道,“只要青玄能平安,你要揭发我,我也无怨无悔。”
贺玄笑了。“我若要揭发你,早就去了。”他目光幽深地望着那天轰地裂的铜炉山,那山尖微微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土而出。
“你为何助我……你有什么目的?”师无渡道。
贺玄道,“我?我有什么目的。只是对他……很有兴趣罢了。”
不过是对十二年前萍水相逢、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恶鬼……有兴趣,仅此而已。
随着山体开合,漫天刮起狂风,卷得飞沙走石,摧枯拉朽。森林被连根拔起,风吼呼啸凛冽。若不是贺玄祭出风师扇,勉强刮起一阵逆风,他们现在定是要被一起卷上了天。
“他出来了!”师无渡叫道。
风沙无情。水师艰难却贪婪地眯着眼,尽量睁开,想要看清那狂风飞沙中,隐约可见的陌生而熟悉的单薄影子。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嗒,嗒,嗒。
是这么轻的脚步声,却是这么沉重的鬼气。只有绝才能拥有的浓重压抑的磅礴鬼气,让两位天庭仙官也感受到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阁下……如何称呼?”贺玄以内力提气,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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