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射揭开帘子:“只是散心路过。”
老者道:“请顾公子入内稍坐,容老朽奉杯茶。”
顾射婉拒:“听说栾氏兄弟分家,今日才尘埃落定,诸事必然繁多,又正逢年节,顾射便不打搅了。”
老者闻言微笑:“说起来,新来这位陶大人是位智者,竟三言两语就把官司断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把这座田庄断给大少爷,老朽也只有离开这里了。当年老朽跟着韩夫人陪嫁来,就管着这田庄的,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了。”
顾射道:“你家大少爷年后想必就又要去镇江书院了?”
“大少爷听说扬州书院的夫子教得更好,决心年后改去扬州的梅花书院或者正谊书院上学。舅老爷已经在打听哪位能帮着写荐书了。”
顾小甲嗤了一声,被顾射一眼扫过,又缩了回去。
老者心领神会:“年后必让大少爷去拜会顾公子。”
顾射:“再说吧!”话音未落,已经放下帘子。
老者让到一边,再施一礼:“顾公子慢走。”
陶墨始终没有机会露脸,也没有机会插话,感觉自己好象是被顾射藏在马车之中一般,不由得纳闷。等顾射放下帘子转过身,他有心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马车辘辘,又走了很久。陶墨揭帘看去,发现已经走上了回县城的路。
马车再次停住时,陶墨看到一家商铺,写着“栾家布庄”。陶墨想:这不是判给栾人龙的布庄么?顾射这是?
不等他多想,顾射已经从容下车并回身看他,等候的意味十分明显。陶墨只好下车来,随他进了布庄。
布庄里不仅有布匹,还有成衣。一个干净利落的伙计看到顾射,忙上来请顾射里边坐,并请出了一位精干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进来就问顾公子好,陶墨被他视而不见。顾射只是点点头,不等中年人邀请,就施施然在主位落座,中年人提溜了一张圆凳放在顾射右手给陶墨坐,自己就势坐在顾射左手,但是这样一来,他面向顾射并身子前倾以后,陶墨就只能看到他的背。
陶墨倒并没有介意,他想自己初来丹阳,大家都不认识他。顾射做为一锤先生的首徒,大家对他肯定都很熟悉了。况且顾射那一身打扮好似仙人谪凡,对比自己这一身寒酸,确实自己更象一个打秋风的穷朋友。
“顾公子宝足履践地,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顾射抬眼一扫:“还是那些货色。”
中年人讪笑道:“顾公子也知道,这丹阳县虽说藏龙卧虎,可是但凡有点根底的,家家都养有绣娘,谁还在店里买成衣呢!”
顾射淡然道:“没有合适的,怎么买?”
中年人有些犹豫:“只怕上了好货,卖不出去。不怕顾公子笑话,我老梁来这丹阳也二十余年了,一直就做这点生意。其实也有心把店做大,可是这上了好货若是卖不出去……”
“现在栾家布庄都归你家二少爷管了,你又是梁夫人娘家带来的、你家二少爷倚重的人,你都不敢做这点主,还有谁敢呢?”
老梁一拍桌子:“哎——顾公子这话说得。说到这茬儿,还得感恩新来的陶大人,若不是他将这布庄判给我家二少爷,这事还有的扯皮呢!我看这陶大人不错,说不定能多熬一段日子,比不得以前那些短命的,最多熬个半年,不是死了就是走了。”
“哦?”顾射玩味地,“多熬一段日子?”
陶墨如坐针毡。栾氏兄弟争产案,是顾射指点,他才想到解决的办法,并非他个人才能。这个梁掌柜,并不认识他,所以在顾射面前说话无所顾忌。如果知道他就是新来的县令……肯定不会说他只能“多熬一段日子”了。
他觉得隐瞒身份听人家谈论自己,有失坦荡。但是就此表明身份……好象又会让梁掌柜尴尬。到底应该怎么办?一时左右为难。
梁掌柜背对着陶墨,看不到陶墨的表情变化,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听到顾射语气另有深意,连忙笑道:“听说他已经去一锤先生府上拜访过了?若一锤先生或者顾公子愿意罩着他,那倒可以有所期待。”
顾射微微一笑:“那就期待罢!”说着身子稍稍□□,就显得面对着陶墨,而侧对着梁掌柜了。
陶墨看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好似阳光投射在雪山上,说不出的皎洁耀眼、夺人心魄,不由得恍了一下神。
梁掌柜面色一僵,好象这才注意到陶墨:“这位是……”
陶墨慌忙站起来,拱手道:“丹阳县令陶墨。”
梁掌柜猛地站起来,脸上红得象喝多了,但随即恢复正常并热情欢笑道:“原来您就是陶大人!哎呀贵人!今天真是多亏了大人啊!大人真是陶青天!……”
陶墨怔怔地看他夸自己,觉得自己方才怕他尴尬真是太杞人忧天了。
顾射也站起来,一边往外堂走一边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陶墨忙向梁掌柜告别,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
顾射在一叠手帕前边站住:“手帕可以擦鼻涕。”
陶墨想起自己曾经脸带鼻涕被他看见,下意识地用指背抵住了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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