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莫名其妙,跟在顾射身后就往里走。门房的人不知内情,也不阻拦。
顾小甲走了几步,发现陶墨跟进来,住脚拦住陶墨:“我说,有的人能要点脸不?怎么还好意思登门?真是!”
“……”陶墨懵懂地看着顾小甲,“不是你说顾射叫我来学琴?”
“我——”顾小甲再次噎住,今天是倒了什么霉?一直气不顺!
顾射远远扔来一句:“让他来。”
顾小甲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公子要亲自收拾这个缺心眼的!
还是那间书房,光线却显得有些黯淡。陶墨认真地向顾射脸上看去,许久才怯怯地:“谁惹你生气了吗?“”
“佟英武状告于明一案,你是怎么审的?”
“这件事,”陶墨来了兴致,“其实是佟于两家争一女。佟家胜在有婚约,于家胜在姑娘有心。我判于家付双倍聘礼给佟家,佟景两家解除婚约。景姑娘有婚约之人和于明往来,打十大板子。于明觊觎已有婚约之女,也打十大板子。”
“你是判了每人十大板?”
“嗯。”陶墨点头,“但那于明要替景姑娘受那十板子。我说你要替的话,就用你两板子换景姑娘一板子。他答应了。可是打到二十板子的时候,我看他也撑不下去了,就喊了停。”
顾射不语。陶墨将怀里的琴放下,打开琴套:“你那天教了以后,我回去练过的。”
顾射仍不语。陶墨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能告诉我吗?也许说一说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顾射抬眸紧盯着他,那目光仿佛午时刺眼的阳光,让陶墨无所遁形。
陶墨看看自己身上,又摸了摸脸:“可是我怎么了?”
“你可知那佟英武是我什么人?”
“我听金师爷说,是你师娘一锤夫人的侄子。”
“你可知佟英武的讼师是我什么人?”
“我初三流觞宴上见过的,你的师兄。”
“……”的确,跟陶墨说这些都是白说,哪怕只差了一张纸,他都捅不破。
“我的师兄和师娘的侄子败诉了,难道我应该高兴?!”顾射的耐性终于耗光。
陶墨也终于明白过来,怯怯地:“可是,有情人不应该终成眷属吗?”
顾射一脸厌恶:“与我何干?”
陶墨争辩道:“就算把景姑娘判给佟英武,也不过给这世间添一对怨偶罢了。成亲,难道不是为了两情相悦互伴终身吗?”
顾射一脸不可思议:“世间有什么两情相悦?到头来谁逃得过世事播弄?与其等到失望的时候痛断肝肠,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动情!”
陶墨瞠目结舌,只是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射看他这幅样子,更加生气:“枉我以授琴为名,许你亦师亦友,你才能平安做官到今日,你就这样报答我!”
陶墨的脸色白得可怕,他慢慢地站起来,看了一眼刚从琴套中取出的琴,象是要伸手抱起,却又缩回了手,最后回头看了顾射一眼,转身走了。
顾小甲也不送他,恨恨地骂道:“公子,这个陶墨太没良心了!公子对他另眼相看,凡事都罩着他,他居然连公子递的条子都不当回事!”
顾射靠坐在几案边,一手撑额,另一手握紧成拳放在案上,指节根根发白,不动如石像。
顾小甲接着骂陶墨,骂来骂去无非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这些话。骂了许久,骂到他自己都累了,顾射仍旧没有什么表示。
但拳头已经没有最初握得那么紧。
顾小甲试着劝道:“我给公子端些茶饭来罢。”
顾射这才拿下撑额的手,摇了摇头。
顾小甲摆开茶海,从炉上拿下热水:“公子可要饮茶?”
顾射揭开茶罐,捏起茶箸。
顾小甲等到顾射呷起了茶水,才懦懦地开口道:“其实吧——”
看顾射没有理他,便接着说:“我觉得佟英武非要娶景涓,是真没什么意思。那景涓的心是于明的,说不定人也早暗渡陈仓了。”
“在杨府你怎么不说?”
“我也就是在公子面前说说而已。佟英武那么痴心,我说了不也是白说?”
“于明非要娶景涓,又有什么意思?天下女子有何不同?”
“那不一样,于明和景涓那是两情相悦!”
“情?”顾射冷笑,“什么叫情呢?”
“公子。”
顾小甲期待地望着顾射,如果顾射此刻回头看他,一定能看到他眼中深深的情意。
顾射却不看他:“罢了,去端些茶饭来,就退下吧。”
顾小甲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
顾小甲走后,顾射打开一只画匣,里边有一幅卷轴和一块玉牌。他把玉牌拿出来,轻轻摩挲。
许久,才轻喟一声:“情是什么?你再也不能告诉我了。”
他抬起头来,双目中水光潋滟。
陶墨回到县衙,甫进门,就呆住了。
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转过身来,陶墨只想到四个字——“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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