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雪衣急忙擦干手,拿出一幅画来展开。画中是个目似春水、鼻似青葱、唇如花瓣、肌肤白腻的柔美少年。
“这,与陶墨明明不同。”
“神似形不似。”木春下结论,“连箭的画技一向如何?”
连雪衣沉吟片刻:“当然和射儿天壤之别,但要说画得一点都不像……”
木春道:“十六岁到十九岁,变化当是比较大。”
连雪衣欢喜地:“他和射儿交好,我这就去告诉射儿,让射儿也欢喜欢喜。”
“且慢!”
“为何?”
木春迟疑了许久,才道:“还不到时机。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千万要冷静,不可大呼小叫。”
连雪衣薄怒:“我是那样的人么?”
木春悠然道:“他喜欢顾射。”
连雪衣手中的画像啪嗒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这一夜,连雪衣几乎彻夜未眠。听着窗外的风声,一时想起了连箭,一时又想起了姐姐……
她怨恨陶墨:如果他早些开窍,跟了连箭,是不是黄广德、史光耀他们就不会再觊觎?连箭也就不会负憾而去?姐姐也不会因此早死?
但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三年前的陶舞文与现在的陶墨不同,顾射与连箭也不同,所以,现在的陶墨会喜欢顾射,不代表三年前的陶舞文会喜欢连箭。
听到她辗转反侧,木春半睁迷离的眼睛看看她,将她往怀中搂了一搂,又睡着了。
连雪衣被他搂在怀里,却只感觉到一阵燥热,熬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带着汗睡去。
她以为是屋子里炭火太旺、或者是木春抱得太紧,所以让她受热。等到她打开房门,看到门外一夜绽放的桃花,才明白是春天到了。
春天真的到了。
一夜春风,桃李相约绽放,连陶墨这种惧冷的人都丢掉了大氅。
站在县衙的桃树下,他看得痴迷。桃花,花期太短,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象他这种惧冷的人,尤其觉得这个时间太长。
“傻少爷?”
陶墨回过头来,向飘然而来的木春一笑。他的笑容向来明净,又都发自内心,很少有那种强装的笑容,更不会有敷衍或者虚假之意。木春一见之下,只觉得他的笑容比树上的桃花更明亮动人。
“木先生,桃花开了。”
木春轻轻地耸耸肩:“桃花年年开啊!”
陶墨低声道:“可是不是每天都有。”
“桃花败了还有别的花,花总是每天都有的。”
陶墨抬起头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渐渐遥远:“可是每天的花都不一样……”
木春好笑地:“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在它还开着的时候,好好地欣赏它、陪着它;给它画幅像,让它永远留下来;给它演奏一首曲子……可惜我既不会画画也不会抚琴。”
“画画?抚琴?”木春陷入了沉思。
顾府,晚膳。
“难得今天回来这么早。”
“对,想吃顾府的饭。”木春大剌剌坐下,下人立即送上一副碗筷。
连雪衣给他夹菜,木春一边吃一边问:“今天桃花开了,你看见不曾?”
“看见了。过几天开得好了,我们去城外看。”
“对,我夫人到底是聪明人。哪里象那个傻少爷,瞅着县衙院子里一树稀稀拉拉的桃花看得痴痴呆呆的,还说什么恨自己不会画画不会抚琴,不能给桃花画像,也不能为桃花作乐相陪。”
连雪衣一笑:“真是个痴人。”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射,轻轻地对木春道:“食不言。”
木春瞟了顾射一眼,不再说话。
食毕回房,连雪衣问木春:“你不是说让他们顺其自然?为何又牵线做媒?”
木春道:“试探一下而已。说不定顾射也有意,只是碍着世俗旧礼。”
“有意如何?无意又如何?”
“有意么——”木春坐下来,摸摸鼻子,“说不得我帮着挑明一下,省却一对有情人为情所苦。无意的话,就得赶紧想办法让他们少见面,最好不见面,免得傻少爷不善作伪,一来惹顾射不喜,二来也让他自己落得个伤心断肠。”
连雪衣沉默片刻,道:“杨柳儿今天还来过。”
“哦?”木春坐直了身子,“如何?”
“我看射儿对她还是老样子,很亲近,但并不亲昵。”
木春无奈道:“且看他听了我的话,怎么待傻少爷吧。”
两张琴一字排开,顾射率先坐下。
陶墨反而一怔,但马上如释重负,在另一张琴面前坐下。
“你的指法已经小有所成,可以练些简单的曲子了。”
陶墨高兴地点点头。
顾射递一张纸给他,上边写着一首简单的曲子。不等陶墨行动,他先拨起弦来。俄尔,一曲即终,望向陶墨。
陶墨思索着:“春意盎然,颇有喜庆之音。这是什么曲子?”
顾射道:“桃花开了,这是《桃夭》。”
52书库推荐浏览: 旧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