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见他面目狰狞,全无平日的潇洒风度,只吓得说不出话来。
安然骑马跟在马车旁边,一步不敢稍离。
陶墨在马车中坐定以后,只觉得气氛十分压抑,怯怯地扭头去看顾射,却正迎上顾射在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撞,陶墨心里一跳:顾射的眉宇间分明许多愁苦。
“你——你怎么了?”
陶墨抬起手,真想抚平他眉间的疙瘩,却又不敢地缩回去。
顾射突然一把将他搂住,将他的头摁在自己肩上,轻声道:“若还想哭,就哭。”
陶墨听到他的声音里有些许嘶哑,心下不由得难过,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就是刚刚退下去的悲伤又重新泛上来,泪水刹那间就打湿了顾射的肩膀。
“顾射,她为什么要死?”
“为了赎罪。”
“为什么?我爹爹死了她都还能厚着脸皮来找我复合,为什么误会那把扇子是黄广德写给我的,就要去死呢!她告诉我那汤里有毒,我不喝就是了,为什么她自己要喝?”
“你这个傻瓜。”顾射心疼地摸着他的后脑,“她心里的你那么干净,她怎么能接受你因为她而受辱?”
“黄广德为什么要写那么一把扇子给匡东一?为什么不把匡东一的名字写上?黄广德……”
他说不上来,他已经恨极了黄广德,恨不得吃黄广德的肉饮黄广德的血。
黄广德写给匡东一的那把扇子,上边写的是柳永的词:
“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
罗绮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
解严妆巧笑,取次言谈成娇媚。
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
仍携手,眷恋香衾绣被。
情渐美。
算好把、夕雨朝云相继,便是仙禁春深,御炉香袅,临轩亲试。”
落款写的是:“写柳耆卿词赠吾爱,字字句句,如写你我。——秋月轩主人。”
的确是非常亲昵的词句,写扇子的人和收扇子的人,显然是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才能“如写你我”。而且为防以后有人看到察觉两人关系,写的人只留个名号,收的人呼为“吾爱”,这样一来,说收扇子的人是谁都行,也难怪商露会误会。
顾射轻轻地说:“我们要让黄广德还这笔债。”
“顾射,你会帮我吗?”
“当然会。”
吃完饭,陶墨先出门去以后,顾射对顾小甲说:“去看一下还有什么布料,叫陈大娘照着上次的尺寸给陶墨再做一身衣服。不要今天这身布料,也不要跟这身相近的颜色。”
顾小甲点头:“我先伺候公子到书房,然后就去。”
“不必了。”顾射抬脚出门,“我今晚去县衙睡。”
顾小甲张口结舌:“公子!”
顾射头也不回:“你收拾些日常用的东西,给我送到县衙西厢去。”
出得门来,陶墨和安然在院子里等他。
顾射走上前去:“你心里要先有底,收买辛大娘的人,必然不是本地人,也不会是幕后主使本人,只怕问不出什么。”
陶墨点点头:“但我一定会抓到他的。”
安然道:“魔教全国上下的弟子都可以帮忙打听消息。”
陶墨感激地向安然点点头。
帮忙把车赶来顾府的是衙役吴二,他是老光棍一个,回去也没什么人给他做饭,他赶车来顾府,在顾府吃了饭,又送顾射陶墨回县衙。
顾小甲和郝果子刚把商露的遗蜕送去义庄,还没有吃饭,俩人这才吃饭去了。
回到县衙,即刻把辛大娘和辛大叔叫来审问,果不其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陶墨累了一天,却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一天,实在是太惨烈了。早上郝义,下午商露,连续两个人的自尽给了他太大的冲击。
郝果子倒是很快睡着了,他也是累了一天,已经精疲力尽。
陶墨起身穿了衣服轻轻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上弦月弯弯地挂在天上,说不出的冷清。
西厢的门也轻轻地开了,顾射走出来。
陶墨惊讶地看顾射,已经过了子时,顾射的发冠还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躺过的迹象。
他心中忽然一阵感动:父亲离开了他、商露离开了他,顾射还在。
第44章 第44章 缉凶 5
这个他爱到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的人,还在他身边,还这么待他好。
也许是今天的事太过于惨烈,他突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顾射,我是不是不应该查这个案子?”
顾射摇头:“你说过,你要做一个好官,不使一人蒙冤。”
“可是——”陶墨难过地,“我并没有做一个好官的能耐。这都九天了,我不但没有查出真凶,还让真凶逼死了郝义,还害得商露因为误会而死。”
“能力是可以慢慢学的,你还有我。”
“我——”陶墨怔怔地望着顾射,“我怕我再连累你。”
“因为怕连累我,所以你准备不查这个案子了么?准备让秋姑娘失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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