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答应我,这次表演结束会给我买水果糖,”突然,迪克说,“但是大人的世界很复杂,老是掺杂着谎言和无可奈何。因为在马戏团工作,我们一家就住在房车里,没有表演的时候,就要到处开车。淡季的时候,我们会在公路旅馆居住,因为价格便宜,热季的话,只能随便找一块空地,有时候半夜就会被警察叫醒,让我们‘滚到另一个地方去,垃圾!’,怎么说,这就是我的童年了。”
韦德偏头看着他。
“我的父母对我很好,除了总是履行不了承诺这一点,但是我不怪他们。我只是想过,是不是大人都是这样,我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大人,”迪克把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声音沉闷,“圣诞节的时候,他们会对我说‘乖乖待在这里,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一般巡演结束都会很晚,所有店铺都关门了,我从来没有等来过我希望的东西。然后我会想‘要是我能和他们一起表演就好啦!会不会就不再失约了呢?’,我一直等着、等着上场的那一天,期望他们的承诺不再失约,可是瞧,我真是个傻瓜,看我等来了什么呢?”
“这不是你的错,迪克。”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如果追问承诺实现是一种贪婪,那我再也不要别人给出任何保证。”迪克说,“这一颗糖的代价太沉重了。我不想成为大人,但却在这天晚上,这个舞台上,被迫思想成熟起来,变成一个我想不到的人。”
“你肯定觉得我很烦。”他又说。
“没有,永远不会。”韦德看着他的侧脸,“你的过去,无论好的、坏的;快乐、悲伤,我都想知道。因为是它们组成了你,迪克。”
“糖很好吃,”提姆突然说,“谢谢你们。”
韦德吃惊的看向这个男孩,后者尴尬的往后缩了缩,其实他并没有吃糖。
“对不起,”他嘟囔,“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先生,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没必要太难过啊,”谨慎的考虑之后,提姆还是选择说,“你现在不是正坐在这里吗?还有比进行时更加重要的吗?”
韦德突然笑了,修普诺斯真是个会钻空子的人。他是编织了针对迪克的陷阱,一旦他深陷自己过去的情绪,就再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但同时睡神小心翼翼的,为梦境添加了一些细节。他是冥王哈迪斯的亲信,当然没做好被挟持就失业的打算。
迪克被这句话点醒了。他眼底被灯光照亮,舞台传来惊呼,有人像中弹的鸟儿双双跌下高空——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将离开这个世界了,但迪克没有再看台下一眼。
年幼的他在高台上哭泣,噙着眼泪,被舞台灯光照得闪闪发亮,声嘶力竭的痛苦叫着,绝望的伏在台上,那是他永远忘不了的噩梦。他的父母的尸体就躺在舞台下的血泊中,意想不到死神的突然来临。就在一片喧嚷声中,他们身后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顺着楼梯走向舞台,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是年轻的布鲁斯韦恩先生。
迪克将被他收养,走向另一个结局,得到比原本更加开阔的人生。
“死亡并不代表结束,迪克。相反,有可能是新生。”韦德说,“这道理很浅显,你不会不知道的。”
混乱中,舞台中央的布鲁斯紧紧抱住了迪克,小男孩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啜泣。
“当然。你好,再见,下一个。”迪克轻声说,“还有什么别的要给我看?”
下一刻,他们凭空出现在一片冷风席卷的空地里。这里一片寂静,肃穆着。阴沉的乌云压下来,带着席卷一切的风暴,雨滴沉重的砸下来,落到撑开的黑伞上。风把迪克的头发全都吹乱了,韦德睁不开眼睛,这真是很大的一场雨,突如其来的像这个场景下迪克收到的消息。
他面前的墓碑很眼熟,而放在它之前的花束被风和雨摧残的凋零了,不复原本模样。就像那个从来都倔强、不服输,把迪克当做竞争对手的孩子,他正从未如此安静的躺在墓地里。他不接受迪克的道歉,花瓣被直接在暴风中撕裂,四散席卷开来,又被雨滴击打在泥泞里。
“杰森。”迪克低下头凝视着墓碑,“这是他原本的长眠之地。”
他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从来不是。杰森在没有被小丑杀死,仍是罗宾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融洽相处的时候,总是一个没必要的仇视着另外一个,那时候迪克还没有成熟起来,他才单飞不久,会和一个抢走自己罗宾外号的孩子置气。
他嘲讽杰森为了更加像他而故意染黑的头发,他本来应该是红发,又对杰森出身哥谭犯罪巷而带来的小混混气质嗤之以鼻,不愿意拿正眼看他,将被布鲁斯放弃的痛苦怪罪在杰森身上,而故意忽略了这个孩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隐藏拙劣的小心翼翼和崇拜。
迪克完全搞砸了这一切。
就在杰森被小丑折磨九个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像个傻瓜,他什么都不知道,仍在和他的队友出任务,甚至可能在对方被殴打的时候,他在喝酒、饮乐、社交,一无所知。直到杰森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知道这件事。他拯救了世界,可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有什么用?从那一刻起,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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