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才从停灵的寿皇殿回来,他见了跑得大汗淋漓的刘时敏就问他。
“从哪里来?有什么急事么?”
刘时敏还不急擦汗,先把折子递上去。
“内阁派专人送到司礼监秉笔值房的折子, 奴婢怕误事, 就跑着送过来了。请皇爷宽恕奴婢御前失仪。”
“嗯。起来。说的是什么事儿?”
“吏科给事中姚宗文与兵部主事刘国缙分别弹劾辽东经略熊廷弼。说熊廷弼不训练军马, 将领也未加部署,辽地的军心民心也背离熊廷弼,熊廷弼对辽地的刑罚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所有的军民只有不停歇的修建城墙和堡垒的劳务。”
朱由校接过奏折看了看,然后对刘时敏说:“这是姚宗文上的折子?这字写的可挺漂亮。但是朕怎么就觉得多了些娟秀、少了些入木三分的、踏实的力韵呢。”
刘时敏要哭了,皇爷,你该关注的不是姚宗文的字写好不好,你该关注的是熊廷弼的作为对辽东的影响,该关注他们俩人的弹劾是不是影响熊廷弼啊。
朱由校弹弹折子,“这字可以拿去给皇后做字帖的。等朕的梓童进宫了,朕就让她给朕好好写几幅字,看看她在家有没有好好练字。”
刘时敏要奔溃了,“皇爷,你什么时候选妃的啊?司礼监可都不知道呢。”
“啊,你们不知道啊。王安的嘴巴还挺紧的啊。来人,赏王安十两银子。派人传兵部尚书、侍郎、定国公、英国公还有杨涟立刻来乾清宫。”
听了皇帝的吩咐,在乾清宫值守的宦官,立即身轻如燕地飞跑了几个。
“方正化,你带人去把养心殿收拾出来,把东西配殿给秉笔做值房。明儿就搬过来,省得来回跑误事。”
方正化应声而去。他是朱由校才提到乾清宫管事位置的太监,也是司礼监出身。收拾养心殿的偏殿做秉笔值房也不算突兀,因为秉笔值房从来都是安置在天子常去的宫室左近。这回搬到养心殿去,很显然天子以后就要使用西六宫了。
方正化打定主意要把西六宫也派人收拾出来。不要等皇爷要用的时候再吩咐,那可就太被动了。
刘时敏趁着天子传的朝臣未到,把姚宗文半月前就弹劾熊廷弼的事情,赶紧扒拉出来给天子补课。
朱由校听得连连点头,心里说这姚宗文这是一次弹劾不成功,就再来一次。看来是铁心要把熊廷弼拉下马的做法啊。
兵部比都督府要近一点儿,但定国公和英国公骑马到的宫门口,与崔景荣前后脚进了乾清宫。等几个人给天子见礼后,刘时敏就把姚宗文与刘国缙弹劾熊廷弼的折子念了一遍。
崔景荣立即恼火,顾不得君前失仪大声说道:
“陛下,熊飞白的辽东经营策略,是符合目前军师动态的最佳办法。若不趁着上冻之前加固了各地的城防,补修城墙、加建堡垒,等到冬日里建奴来劫掠的时候,辽东军民岂不是处于无处可躲、家园无法可守的危险中。”
辽东采取加强城防的守势策略,是崔景荣等兵部大佬汇同英国公和定国公才做出的决定,也是去年萨尔浒大败后,大明已经从占据优势的攻势不得不转为守势的被迫明智之举。现在兵部的一个小小主事越级弹劾辽东经略,不仅仅是针对了熊廷弼,也是攻击了他这个兵部尚书,这让他很不爽。
“陛下,这刘国缙定是对熊飞白心怀暗恨。此前他曾因为招募的军卒逃失半数以上,此事曾被熊飞白报到朝廷而受到叱责。所以臣认为刘国缙弹劾熊飞白,有借公事报私怨的嫌疑,不仅会影响熊飞白经略辽东,打击辽东士气,还会影响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决策被质疑,应下旨叱责。”
“那姚宗文呢?”朱由校接着问崔景文。
“陛下,臣只知道他们仨同期为御史,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他们仨是曾经同期为御史。那时候三人意气相投,弹劾只标榜道德、不做实事的东林党是同声同气,默契投缘。时光荏苒,四季更迭,转瞬到了仨人闹甭的时候了。
事起吏科给事中姚宗文。
他原是户科给事,因守丧离职回乡,守孝期满回京想起复。吏部递了几次申请,神宗都不理不睬。后来姚宗文假借招徕西部民众的名义,托阁臣方从哲举荐自己,荐章上了几次,仍得不到任用。姚宗文给熊廷弼写信,请他为自己求一官职,而熊廷弼在辽东得知方从哲的荐章都没有奏效,辽东事务压力大、自顾无暇就没有应允,于是结仇了。
后来姚宗文费尽心力,在光宗登基以后大补缺少的官员才得复职,得了到吏科做给事中的职位,接着就被方从哲派到辽东去检阅兵马。他到了辽东怎能忍住心里的怨恨,与熊廷弼议事的时候,往往借题发挥。
熊廷弼是在萨尔浒战败之后,被神宗派去挽救辽东的危局的。他是个爆炭的急脾气,秉性刚直,又有些恃才傲物,手里还有神宗赐予他的尚方宝剑,自然不会在说话和做事的时候谦恭待人。俩人没有在辽东大打出手,已经是士人最大的克制了。
而那刘国缙是辽东人,以前做御史的时候,在三年一次的考绩中收到贬职的处分。辽地战事起来后,朝廷决定用辽人,于是他才做了兵部主事,参与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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