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时敏躬身行礼,然后去户部找李汝华。他隐约揣摩出来天子的意思,是想要看参与弹劾的官员是不是有违法之事。
方从哲受不住四面八方针对他的弹劾来向朱由校递交辞呈。
“陛下,老臣闲适在野十五载,本已无意仕途了,但不得不应召重回朝廷。这七年殚精竭虑,与神宗是未能清扫了建奴威胁的不合格首辅;与先帝,唉,先帝遗命老臣保李选侍,老臣愧疚。”
朱由校冷笑,“你愧疚什么?要不要为孝和太后报仇,朕自有主张。难道你认为李选侍不该死吗?”
“陛下,她到底是你的庶母。”方从哲不甘心。
“自然重不过此身的生母份量。”
朱由校凉凉地回答方从哲。心里纳闷李选侍死了几日了,早凉透了,方从哲这个首辅到现在再与自己纠缠李选侍之死,有什么意义吗?
“陛下,先皇一度要封李选侍做贵妃、皇贵妃的,其心愿是要保李选侍的。忽视父亲的心愿亦是不孝。”
“呵呵,那李选侍按照宫规早该死了。是先帝昏聩,纵容其不法罢了。”
“子不言父过。陛下。”
方从哲对着朱由校殷殷劝解。
“朕是文盲,不懂你说的这些话。朕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方从哲被“文盲”噎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处。陛下,你就是以文盲自居也多少像样子一点儿,你拿着杨涟和左光斗的折子,看得津津有味的,哪里是一个“文盲”能有的做派。
朱由校从方从哲的表情看出他的内心所想,立即把手里的折子倒过来。把老先生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陛下,老臣如今继续恋栈首辅的位置不去,对朝廷百害无一利。请陛下允许老臣辞官回乡。”
“不准。内阁还缺人干活呢。你可别给朕玩生病那一套啊。户部的献田隐户表格,你填写了没有?”
方从哲立即没了生气。
“陛下,这天下秋闱得中的举人,有几个没接受献田和投靠的。”
“那就是说取消举人的减免赋税田亩数目、和免徭役的人口数,就能够增加太仓的赋税了?你这主意好。就这么干了。”
方从哲吃惊地瞪大眼睛,身子从椅子上往下哧溜。嘴里还强调着:“陛下,臣没有这么说。”
“那你是不想太仓增加银两、朝廷不增加赋税了?”
方从哲眼睛一闭晕死了过去。
太医再度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方从哲已经清醒了。
“陛下,老臣实在是不堪这些弹劾的烦扰。去年萨尔浒之战前,老臣病休在家。辽东援军缺少粮饷,老臣数度请神宗下拨内帑金。百万的缺额啊,而太仓、太仆、工部合出五十万两,此外五十万两,不能不仰望于内帑。可是神宗只拨了十万数。”
方从哲黯然泪下。
朱由校是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俗语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方从哲在野的时候交游广阔,抨击时政很厉害,难怪东林党的老前辈、首辅叶向高看好他,把他引为潜在的东林党。反复向神宗推荐他。而他起复后的入阁,违反了廷推的程序,但神宗坚决用他为阁臣,不能否认叶向高多次推荐的作用。至于叶向高不得不从首辅的位置请辞,他成为首辅也是因缘际会的事情。
“朕知道你艰难,可是这天底下就没有得了名、居高位,不付出相应代价的事儿啊。”
方从哲被噎得咳了几声。
“陛下,不是老臣想做首辅的啊。老臣那时候也举荐了沈鲤沈仲化的。但是神宗不允。吴道南又因科场弊案请辞。臣多次上疏神宗不理不睬。灾荒,不拨内帑金,亦不发帑。发临德仓粮,也是收效甚微。榷税矿监扰民,老臣奏请了多次,期望能够‘停征改折’,以兹赈济灾民。想以一时的权宜之计,来安抚地方的动荡不安,进而弭平地方严重的盗情,然神宗仍是未置可否。至于补充京师六部和地方缺失的官员,老臣更上了无数的折子。神宗每次都说‘好建议’,就是不批准。”
神宗这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是拗在福王不能为太子的根症上。
朱由校从一边的盒子里翻检出记录姚宗文的数个弹劾折子内容,展示给方从哲看。
“朕的好首辅,你先别抱屈。沈鲤沈仲化是东林党万心所向之人。这人听说已经辞世几年了,就不再说他了。这姚宗文是你给他起复的?这两天来势凶猛的弹劾浪潮,就是他从辽东回来引发的。还有你推荐的那个汪文言,”
朱由校从御案上一个纸袋里抽出汪文言的身世来历,递给方从哲看。
“你看看你起复、推荐的都是什么人哪!这汪文言是狡胥奸吏,负案在身,先投到王安的门下做门客,朕收了王安的外宅,他就游走在杨涟和左光斗魏大中之间,被他们引为知己。还能混到你这个首辅推荐他做中书舍人。一个姚宗文、一个汪文言,还不算未曾到京就任就鼓动弟子弹劾你、看好首辅之位的。”
方从哲看完汪文言的简历愣住了。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和他自己说的、还有杨文儒、左共之推荐的都不一样啊。”
“君子可欺之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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