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春点点头,“所以,内相啊,飞白兄不得不以戒严令规矩所有的城内百姓。就是怕出现里应外合之事啊。不然怎么城门处才爆炸,那些人就喊破城了,怎么就能立即煽动出来几千的百姓呢。”
熊廷弼的护卫长说道:“这大冷天,又不准上街的,谁不在自己的热被窝里猫着。”
王安点头,终于放在纠缠自己的那道念头,对他们三人抱拳行礼。
“是咱家着相了。差点放过了心怀叵测之人。”
周永春哈哈一笑,“王内相,你要是瞧得起我周孟泰,就凭你今早的所为,我老周听你差遣。”
王安很感动,朝廷的官员可能会因为宦官狐假虎威派他们这些太监,而周永春是因为自己今早的行为认同自己,他激动地周永春行礼。
“谢周巡抚看得起王安。”
轮值的军卒整齐列队来替换浴血奋战了两个时辰的同袍。周永春的家仆抱着棉被包裹的食盒进来。
“熊经略,王监军,我家大人说你们都尚未用早膳,让小的送些吃食上来。”
熊廷弼的护卫长接过食盒,“周大人也没有吃?”
周永春道:“你们在这里吃罢,我看现在的战事不紧,回去巡安府了。”
熊廷弼也不与他客气,三个人就着姜汤分吃了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陈策进来,王安招呼他,“陈总兵,一起垫点儿。”
“谢监军大人,下官就是过来看看,无事儿就回去用膳了。”
熊廷弼把两个肉包子塞到他手里,“我知道昨天后半夜是你在守城,到现在也没吃早膳?你客气什么呢。赶紧趁热吃了,然后回去好好歇着。我看建奴今儿有点要发疯,说不定下午还要喊你上城墙呢。”
陈策见熊廷弼这样说,也不客气推诿了,大口地吃着包子喝着姜汤,总算是找回了活人该有的热乎劲。
他三口两口地吃完,对熊廷弼和王安行礼,“下官要去看看刚才受伤的军卒。”
王安抓起大氅道:“咱家与你一同过去探看。”
熊廷弼抱拳,“辛苦内相了。”
“彼此彼此,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熊廷弼看着王安下了城楼后,对身边的护卫长说:“老夫命好啊,摊上这样的监军。”
“是啊,不添乱还能帮上手做事儿。”
冬日的沈阳城,夜幕降临的很早。酉初的时候,阴沉了整日的天空就渐渐暗了下来,不到酉正就已经快完全黑天了。
疯狂攻城的女真大营里传出了收兵的鸣嘀。
然后呜呜咽咽的号角声,苍凉地响彻在硝烟弥漫的沈阳城的上空,把在洒满残肢断臂的雪地上、蹒跚后退的军卒衬托得更加凄惶。
充作炮灰的汉人,经过一天的激战,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活着的这些也如三十年前的努/尔哈赤兄弟一样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明天的黄昏。
这些汉民在八旗女真军卒的呵斥声中,麻木地将死在战场上的同伴背上,哪怕是残肢断臂也都要捡起来带回军营,作为八旗女真的加餐肉食。
麻木的表情,呆滞的眼光,褴褛的衣衫,有气无力地拄着长/枪、木棍,还各个背负着尸体的汉人,用来形容他们最恰当的一个词就是行尸走肉。
突然间一个背负着伙伴尸体的汉民,在连续挨抽了几鞭子后,仰天怪叫了一声,甩脱了身上背负的尸体,扑向了他身侧的军卒,双手死死卡住那不可一世的小军官。嘴里“荷荷”怪笑着,立时就把那人掐得翻了白眼,附近的一些汉人奴隶都停下了脚步,好像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几个女真军卒跑过来,挥舞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不停地抽打掐人的汉人,立刻将那人抽的背部、头脸都是鲜血。但这样的鞭笞抽打,也未能使得那汉民松手。
一个盔甲整齐的女真牛禄从远处跑过来,从疯狂舞马鞭的军卒腰间抽出利刃,以泰山压顶之势将那汉民一刀劈成了两半。鲜血喷洒而出,围着鞭打那汉人的女真军卒们,不可避免地都被溅了满脸满身。
可是那汉人的身子虽一分两半了,他的双手还死死地扣在掐住的那女真人的脖子上。被掐的女真人开始还用双手去掰脖子上的禁锢,现在已经软塌塌地松下了手臂,随着掐他的汉人被劈开后,他失去了支撑,双膝弯曲,带着两半的尸身轰然翻倒在踩得污糟的雪地上。
那牛禄急声呵斥军卒去掰开那汉人的手指。
两拇指掰断、十指掰断,才将那躺倒的女真人解放出来。可是那女真人的喉头塌陷,已经没了生气。
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的大明军卒,不知哪一位高喝了一声,“好汉子!汉家的好儿郎。死也要抓个建奴垫背。”
这高喝声顶着西北风送到事发处,那一群围绕的汉民,被呼喝声惊醒,抬头仰望不远处的城墙上高呼的军卒。
一个大明军卒尖声地叫喊着:“掐死他们,掐死他们。”
他身边的军卒也跟着喊起来,城墙越来越多的军卒都加入了呐喊。
“掐死他们,掐死他们。”
那一刀把人劈成两半的牛禄,提着还在滴血的利刃,怪叫着吆喝、斥骂。城墙上的军卒离得远,听不清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猜得出无非就是要挟、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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