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铨的脸色略缓。
“还有张卿,朕回京不带更多的禁军做护卫,是因为刚刚打散的建奴,更需要趁热打铁的追踪打击,不能给他们有任何再抱成团的机会。”
这话张铨相信。努/尔哈赤那些手里势力不大的儿子,乍然之间分到万余人的势力,是不会轻易在归附与某个人名下。
“陛下,就是咱们禁军不追击,女真人分裂以后,短时间也不可能聚集起来。起码十年内不会为祸大明了。”
朱由校叹气,“张卿,如果咱们大明的将士追的紧,那些战马不足的旗民,就会被抛弃。多杀一个建奴的实力就减一分。还有被掳去的、没有战马的汉人,大明将士追得紧,建奴为了逃命也只能舍弃了他们。就算朕是为了多解救一点儿辽东的百姓。”
为了多解救一点儿辽东百姓的说法,立即说服了张铨。
张铨低头表示认可了天子的做法,就在朱由校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张铨复抬头说道:“陛下为了百姓,舍弃自己的安危,臣感动万分。但臣请陛下以后一定以江山社稷为重、以保重自己才能更好为百姓谋福祉为重。”
朱由校赶紧应了。
“张卿说的是。辽东还要靠禁军等武将征伐建奴,张卿就不要再上弹劾,可好?免得朝中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再借机牵扯到熊飞白头上,凭空增加辽东的麻烦、也增加朕的麻烦。”
天子的态度放得这么低,张铨也不好意思再梗着脖子了,只好点头应了不弹劾随扈的将军。
君臣又谈了许多有关春耕、安抚百姓之事。张铨又陪着天子去伤兵营,看望那些在辽、沈之间与建奴骑兵硬抗中受了重伤的禁军将士。
张铨将伤兵营管理的非常好,几乎是百分百按照天子发来的要求准备的。每间屋子里的火炕都烧的热乎乎的,地面也是干干净净。开始照料这些伤兵的就是辽阳城的守军,最近就是一些已经康复的,照顾那些正在恢复中的袍泽了。
天子能在南归的时候想到他们、能够来探望他们,让一些仍是行动不便的伤患伏在炕上激动得哭起来。
朱由校缓声安慰这些人。
“你们都是为朝廷、为百姓受伤的,安心在这里养伤,张御史不会亏待你们。养好以后不能再从军的,朝廷会让兵部及时予以抚恤。若是什么人敢克扣了你们的抚恤,尽管去敲登闻鼓。朕会交代各级官员和羽林卫,因为没拿到足够抚恤去敲登闻鼓的,不许有任何打板子、滚钉板等阻扰。”
张铨示意跟随的文书立即记下天子这一条指示,这是要送去都察院作为考核各地官员的一项新指标。
军卒被克扣粮饷、甚至抚恤金,是太常见的事情了。得了天子这样的允诺,山呼万岁响彻伤兵营。
出了伤兵营,朱由校对张铨说:“军卒的粮饷、伤残的抚恤金,本来就是应给将士,朕不过是把应该他们得的,多给了他们一个申诉的渠道,居然让这些为朝廷卖命的将士如此感动,这太令朕惭愧了。”
张铨这时候也要喊万岁了,“陛下圣明,是百姓之福。”
“张卿,辽东这一块伤兵的抚恤,你为朕看紧了。谁敢伸手,朕就剁了谁的爪子,就剁了谁的脑袋。”
“微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校看过伤兵营,就在军营里歇了一晚。翌日早早用了早膳,只让张铨送出城门,就带着千名禁军驰马南下。
刚出山海关没多久,朱由校就遇到押着努/尔哈赤进京的囚车。他不由地就在心中感慨:英雄暮年这般结局,到底是因为舍不得历代先祖骨殖的孝子。要是让他的父祖们得知他今日此景,是不是会有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想他因做孝子贤孙而成为囚徒呢?
朱由校打发曹化淳去看努/尔哈赤。见木笼囚车虽然简陋,加装的那两块挡风的木板仍在,车里还放了碳盆,努/尔哈赤衣服整齐,也裹着厚厚的大氅,并没有怎么冻着他。果然周永春做事还是比较靠谱的。
努/尔哈赤见了曹化淳知道大明天子返京,紧握双拳问了曹化淳一句话,“永陵如何了?”
曹化淳立即回答他:“皇爷应了你的事情,金口玉言自不会有失。皇爷还令熊经略替你好好照应着永陵呢。”
努/尔哈赤低声致谢,敛目不再言语。
曹化淳在心里替辽东的百姓不值,这样不知祸害辽东多少百姓的杀孽蛮夷,居然还得陛下应允看顾他的祖坟,也是老天不开眼了。但这样的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他可不敢到天子跟前说的。
朱由校他们这千人晓行夜宿,每日都是快马加鞭,几日的功夫就从沈阳到了京师。他们从德胜门进了京城,立即就有五城兵马司的军卒打马如飞给英国公和定国公送信。等朱由校带着人绕到正阳门内的时候,眼看着大明门后的千步廊陆续跑出来很多官员。
英国公和定国公俩也是匆匆忙忙地在大明门口跪下接驾。
“臣恭迎陛下凯旋。”
他俩这时候的心情俱是狂风暴雨一般,恨不能揪着天子的肩膀摇晃。
——你是皇帝哎,哪有进了德胜门之后,再打出天子的仪仗的道理啊。
后面跑出来的文官心里也是怒火万丈,张问达气虚喘喘地到了朱由校跟前,张嘴就是质问:“陛下怎么没有派人先送信回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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