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见钦差把亲爹按在椅子上挣脱不开, 只愣了下, 便笑嘻嘻调侃挣扎得脸红脖子粗的二人道:“父亲,你这是在和钦差大人练什么新功夫吗?”
杜文焕老脸涨红,开口喊道:“西宁侯,我不转了,你赶紧撒手。”
西宁侯见进来的是杜文焕的儿子, 怎么也要在人家儿子面前给做父亲的留足体面的。他立即讪讪地松手,退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嘴里还说着“你早说啊,我岂不是早就松手了。”
他方坐下就见杜弘域上前给自己行礼。
“末将延绥副总兵杜弘域拜见钦差大人。”
西宁侯略尴尬地还礼,嘴上遮掩着拉近乎:“小总兵莫多礼,快起来。我与你父亲是太久未见了,闹着玩儿呢。”
杜弘域搭着西宁侯虚扶的双手站起身,然后往后退了半步,又一个晚辈礼恭恭敬敬地行下去。
“小侄不知世叔与父亲的渊源,是小侄唐突了,世叔莫见怪。”
西宁侯一笑,心说这杜文焕这儿子可以啊,转眼间就与自家成世交了。嘁,这世叔叫出来了,初次见面,少不得要掏见面礼的。他有点儿肉痛地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这是从英国公那里连抢带耍无赖得来的,是工部才出不久的新钢打造的,锋利无比柔韧有加,真正的数量有限的宝贝,儿子磨了几次,他都没舍得。
“贤侄,这是工部今年新钢制出来的利器,没多少的,这个,权且当世叔给你的见面礼。”
杜弘域立即恭恭敬敬地接过去,“小侄谢叔父赏。工部今年出了不少好东西,连马刀、枪头都比既往的耐用。小侄如今能得了这么一样好东西,真托了天子派叔父来传旨的福气了。”
西宁侯嘴角抽抽,这可真是会说话,这一会儿就托到天子给的福气了。他心念转动,看着杜文焕说:“老杜,若是我儿子有贤侄的一半,我就是以后见祖宗也不愧了。”
杜文焕知道自己的儿子,那是有根杆儿就能往上爬、粘上毛可以与猴子比精灵的,自己和妻子都是憨厚之人,也不知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儿子。
他摆摆手说:“你喜欢就带了去,送你啦。”
西宁侯哂笑,“你舍得?舍得我就带走了啊,可没的反悔的了。”
杜文焕起身作揖,“那老哥哥先谢过你了。”
看,看,他哪里是自诩的憨厚之人啊。俩人之前在京城不过是在兵部见过几面,私下里没一点儿的往来,这一会儿就连儿子都舍得交给人家了?
当然舍得了,西宁侯带去了那就是御前,儿子能在天子跟前露脸,不比跟着自己在榆林这里吃风咽沙、还要时刻防着鞑靼寻他报仇好?!虽然自己不惧鞑靼,但是儿子能有个远大前程的机会,真的要感谢西宁侯给机会的。
西宁侯差的就是一个自己缺少个机灵人在御前凑趣,如今见了杜弘域的伶俐是心生欢喜,只要杜弘域手里的功夫过的去,凭着他的脑袋瓜子,自己抓紧给灌点兵书战策,不愁在御前上不去。
他想的不错,也是真的为杜弘域打算的,但他还是看轻了杜家父子。
这杜文焕是右都督杜桐之子、杜松之侄子。杜桐在万历初年,以世荫累官为清水营的守备踏入起辉煌灿烂的戎马生涯,未已就凭勇武在军中著名。最后凭借对鞑靼的战功,由裨将升为大帅。而杜松就是萨尔浒之战中被大明邸报坑了的那个主帅。
萨尔浒之役战败后,很多人把战败的责任推到了杜松轻举冒进之上。朱由校从辽东回京师以后,把当时的萨尔浒之战的兵力布局在沙盘上复盘,指出杜松虽有冒进之嫌,但其在得知建奴在凭为赫图阿拉城咽喉要塞界凡修筑防御的时候进军,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杜松兵败的根本原因是建奴对其军事行动了如指掌,早做了应对之策。
杜文焕承继了其父的谋,不肖其叔父的刚愎勇武。其子杜弘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把遗传自己亲父祖的“谋”更是发挥到了极致,而把勇武则更多地掩藏起来。不熟悉这父子俩的人,会以为杜弘域是个口花花的纨绔子弟。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天赋了得、文武全才。西宁侯是意外捡到宝了。
杜弘域听了父亲转述的天子旨意,略沉思就说:“父亲,赵参将赵率教此人可用。”
赵率教是万历十九年(1591)的武进士,任职甘州都司。其高祖父赵升是靖虏卫的指挥佥事。他从戎之后因功颇得重用,历任游击、靖虏卫参将、延绥参将,被弹劾而罢官。他算得上杜弘域的半个老师了。
杜文焕见儿子提起赵率教,便对西宁侯说:“赵参将是武进士出身,其父祖先辈就是军户,祖上出过指挥佥事的。为人最是仗义、厚道,作战勇猛,也有谋略,是适合随扈天子的将领。”
西宁侯也听说过赵率教这人,他见杜家父子都有意提携其,便笑着说:“你们两父子认为哪个可以就赶紧去招呼了。圣驾明儿最迟申时初也该到了的。”
杜弘域立即站起来对西宁侯施礼,“叔父宽坐,小侄去请赵参将过来一起用晚餐。”
赵率教也住在榆林府,对于杜弘域这个只差拜进门墙的弟子,平日用心指点不说还非常欣赏。听得天子驾临有起复旧日官员的可能,自己能够被杜家父子记得、跟着一起去觐见,晚宴的时候喝得就有点儿高。拉着西宁侯的胳膊,向他炫耀自己的得意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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