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侄,这,这架上火炮是要做什么?你有事儿打发人说一声,老朽岂能不做的。”
张之极指着周宗建手里的那叠厚厚的状子说:“敢叫国公爷知道,这些都是历年百姓状告国公府族人欺男霸女、谋财害命的。但是历任按察使的传讯,国公府从来置之不理。小侄也是没办法了。”
黔国公立即就命令打理国公府的孙子沐启元。
“周大人的这叠状子里,涉及到哪一房的哪一个,不管是谁都给我捆来,依着《大明律》该怎么惩治,有周大人按国法来。哪个敢跑我就把那一支除族,谁家惹事的老子跑了,儿子婆娘顶罪;惹事的儿子跑了,老子娘和兄弟姐妹顶罪。”
沐启元抖着腿立即喝令管家去办事。闹哄哄的半天后,几十个涉案的人被带到了沐府前面。
周宗建就在国公府门前审案。等到起更了,却发现前来投状子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周宗建就传话将涉案的沐家族人、家丁等收监,待明日继续审理。
沐启元就邀请英国公世子和周宗建到“沐王府”休息。
周宗建对黔国公府的印象本就不好,这半下午的审案,更让他厌恶沐家祖孙了。因为他今儿挑拣的都是沐家旁支的人来审问的,有关黔国公府的还没有拿出来问呢。
他一拢袍袖,对黔国公祖孙作了一个揖礼,“下官应该回官衙安歇,不知国公爷明日是想下官在衙门审案、还是再度到尊府门前审案?”
黔国公觉得老脸被御史糊了一巴掌。
沐启元替祖父选择,“到巡按衙门。我会派管家过去的。涉及那个,国公府会协助周大人的。”
周宗建再度行礼,转身就走了。
沐启元被闪的心头火起,但是有张之极兄弟还在跟前呢,便只好压住火气,“两位世叔就到府里安歇,天都晚了,省得跑来跑去的。”
世子推脱,“我们领兵出来,是必须要回军营的。”
“天高皇帝远,哪个会拿这样的事情烦恼天子。”沐启元极力挽留。
张之枨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牌子道:“看看,这是锦衣卫的牌子。军中有不少天子的耳目呢。”
黔国公就笑着说:“天子与皇后伉俪情深,哪会在意这般小事儿?”
英国公世子弯弯腰,笑着说:“国公爷怜惜,但是末将也不敢欺君。明儿再见。”
禁军收拾起火炮,跟着世子离开了。
回到府里,黔国公就瘫到了榻上,他心里明白自己祖孙算是完蛋了。目无王法了几十年,搞不好国公府的世袭就在自己手里断了传承。
沐启元跟在祖父的身后,这十几年间,黔国公的权柄在祖父手里,平时理事的可是他。听了半下午的审案,他哪里不明白再审下去就轮到了自己呢。
他眼珠一转,向黔国公提议道:“祖父,若是那周御史手里没了状子,是不是就不能再审理了?”
“百姓不会再递状子了?”
“若是孙儿将审案的御史两状子一起都炸碎了,管保以后没御史来云南。哼,哪个两榜进士不是惜命的啊。”
黔国公看着孙子说不出来话了。他又急又气地闭过气了。
沐启元的母亲孙氏,早在内院得知了今儿发生的事情。听说公公和儿子回府了,她便急匆匆从内院过来。哪曾想会听到儿子大放厥词、大逆不道,还偏偏自以为良计。
黔国公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沐启元还算是非常有孝心地守在他的病床前。
“启元啊,你说的炮轰衙门的事情可不能做。”黔国公这时候才开始后悔平时太放纵儿孙了。“那朝廷的文官惜命,难道咱们沐王府就不惜命了?你敢炮轰朝廷的官府,那就是逼着皇帝、逼着英国公世子让禁军炮轰咱们府呢。
前几日禁军那火炮,那就是给咱们祖孙看的呢。唉!单看禁军去年平定安/邦彦叛乱的狠绝快速,咱们府如今是大难临头啦。”
黔国公强撑着说完这一大段话,就没力气再说下去了。心里想的则是难道沐家到了断绝的时候了?不然儿子、孙子没一个成气候的呢?
他就唯独没想到原因在自己身上。
沐启元怕不怕?非常怕。五万禁军压在云南、广西、贵州,虽说是黔国公府的总兵力聚合到一起,远超过禁军数量,可是这禁军不是种地的卫所兵,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师。尤其是那新式火炮,更不是能抵挡得了的。
沐启元早就心疼自己花银子买的西洋火炮了,和朝廷的没法比啊。
“祖父,要是咱们能拿到张家兄弟带来的新式火炮,五百门啊。荡平安南、八百大甸等地足够了。何必还要仰朱由校那乳臭未乾的小子鼻息?”
沐昌祚被孙子气得手指发抖,一口气没上来就又撅过去。
第二日快中午时分,周宗建派黔国公府的官家来传沐启元过去询话。太多的沐家族人、家奴,在主支不在场的时候,都把自己做的恶事都推到国公府头上了。
管家在一边听得怒不可遏,回府便对沐启元学了一遍。
“世子爷,那些沐家旁支族人,还有那些该千刀万剐的奴才,是想国公爷和世子爷替他们抗罪名啊。”
沐启元傻呆呆地听着,半晌才抬起头收回心神,看着管家说道:“祖父喝了鸩酒去了。祖父说他走了,皇帝看在我要守孝的份上,就不会追究国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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