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王夫人宣布闭门养病, 家务事交代给长媳李纨暂时操持。
虽然李纨多少有老好人的做派, 不肯出头规矩府里众人, 但由于怡红院这一批被罚的丫头, 哪怕平日里再如何的副小姐的样子, 也打的打, 卖的卖, 震慑了一干人等。尤其是怡红院,尽管王夫人闭门不出,但因为有鸳鸯、彩云在,一时间,怡红院的丫头、婆子,日日如在贾母和王夫人的眼皮下,个个提起精神头,再不敢浑水摸鱼,打牌喝酒,也不敢嬉闹吵嘴,争分吃醋。
宝玉天天沉着脸,再不见一丝笑容。每天早晨由鸳鸯、彩云伺候了洗簌等,鸳鸯陪着去贾母那里用早饭,然后去贾政那里背书。傍晚的时候,去贾母院子里吃晚饭,再由鸳鸯陪着去王夫人的院子里问安,然后跟鸳鸯回怡红院。
大半个月的功夫,宝玉就失去神彩,如脱了水的小白菜,蔫了下去。
贾母心疼,想说什么却没说,待宝玉去书房读书了,拉着鸳鸯的手落泪,“鸳鸯,鸳鸯,你说我活这么久有什么好,老了,老了,被欺上门来。”
鸳鸯只能安慰贾母:“老太太莫伤心,等宝玉读好书,考了状元就好了。”
贾母再不愿意说话,也不耐烦召探春、惜春陪着了,宝钗过来几次,都被鸳鸯以老太太乏了、休息等摈弃门外,渐渐就不再过来。
薛姨妈带了宝钗去王夫人的院子,探视生病的王夫人。每次不是彩霞,就是金钏出来说,王夫人才喝了药在休息,就是王夫人睡了还没起。连着数日,薛姨妈就对宝钗说:“我的儿,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啊?”
宝钗揣度和那晚怡红院的吵闹有关。实在是怡红院的丫鬟经常也会吵闹一些,但像那晚似的,却从来没有过。每遇到怡红院或贾府其它地方有什么事情,宝钗都约束蘅芜苑的丫鬟、婆子,不准凑近,免得沾染了麻烦。所以对于这次贾府的诡异气氛,宝钗猜想不像往日般,很快全府的人就都知道了,必然是贾母、王夫人下了禁口令,而且是非同一般的禁口。
“妈,估计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有一晚,怡红院吵闹的厉害,第二天湘云就被她叔婶接回去了,宝玉的丫鬟也都被换。估计是和宝玉、湘云有关,怡红院的丫鬟也牵涉了不少,不然怎么换了这么多。我们只当不知道好了。”
“那丫鬟换不换的咱们不理会,就是那史家姑娘被接回去也正常啊,这都在贾府住了有二个多月了吧。”
宝钗点头称是。
“上个月你姨妈就说要给你和宝玉的婚事定下来,等和娘娘说说就可以了,可这进宫回来就生病。”
薛姨妈说着,见宝钗要走,忙拉住宝钗说:“我的儿,别的姑娘听了婚事要回避,你可不是那糊涂人儿,妈也只能和你商量这事。这没得了你姨妈的确信,还又不能见到人,心里就是不落底。你说,是不是娘娘哪里有什么啊?”
“应该不会是娘娘。若是娘娘有什么了,府里不会沉得住气的。妈也别心急,姨妈这也病了有大半个月了,再什么沉重的病,也拖不了多久,还是会让妈见见姨妈的。再等些日子吧。”
薛姨妈听了宝钗这泛泛的安慰话,虽一直相信女儿的执重,还是不放心。可寄居在贾府,倘使哥哥在京城,找贾政说说还好,不然硬去老太太那里问,就怕伤了情面,反而不好在贾府借住了。
薛姨妈想了又想,“我的儿,我只怕你的婚事有变故罢了。最近你可见到宝玉了?”
宝钗摇头,“宝玉最近这一个月,是日日去前院读书,晚上回怡红院也晚。况且换了彩云、鸳鸯,晚了我也不好过去。”
“我的儿,晚上不好过去,白天去啊。随便指一事,白天去问问彩云,那是你姨妈的心腹,定会问出些什么的。”
“妈,贾府把事情守的这么严实,可是以往不曾有的。要是问出来什么,是不该我们知道的,岂不是尴尬。”
“我的傻姑娘,事关你姨妈,你只问你姨妈好不好就是了。”
宝钗无奈,点头应允。
第二日,宝钗带着莺儿去怡红院,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守门的婆子也没聊天,见宝钗进来,就恭敬读行礼问安。彩云听了小丫头的禀报,赶紧从屋子里出来迎宝钗。
宝钗稳当当坐着,等彩云指使小丫头上了茶,宝钗给莹儿使个眼色,莺儿就拖了小丫头出去。
彩云看宝钗的笑吟吟地看自己,知道是躲不过的,就靠近宝钗的耳边,悄声说:“宝姑娘,这,还是莫问的好,这些日子,我在怡红院里,也没见到太太。”
“袭人哪儿去了?”
彩玉一脸难过,“打了板子,牙婆领走了。”
宝钗震惊地看着彩云,彩云沉重地点头。宝钗就为袭人叹息,这打了板子,再交给牙婆的,可能有什么好处去?本不想问的事儿,现在反而想问个明白了。
“那晚在为什么吵?”
彩云叹息,“晴雯那个祸胎,无事生非,掐尖要强的,引得这院子吵成一团,惊到了太太来看,就都关起来了。”
彩云不想说,宝钗就定定地看她,也不说话。彩云是知道王夫人要给宝玉定了宝钗的,而老太太和贾政都同意了,就是宫里的娘娘,那天太太回来念叨娘娘也同意了,自己还陪太太张喽着准备订亲的礼单呢。这要不说的话,以后要在宝钗手底下过活;这要是说了,老太太又下了封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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