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快一年不与这些人相见,如今见了自觉亲切,也不管薛蟠拍痛他的肩膀,只向其一拱手,“表哥,你也不说去救救我。”薛蟠挠头,他可不想送到贾赦跟前被教训去。冯紫英哈哈一笑,搂着宝玉肩膀,“宝玉能来就好。来,来,来,今儿好好听听曲,松散松散。”
宝玉任由冯紫英挽着进屋,见屋子里还有许多唱小曲的小厮,一个唱小旦的蒋雨涵,并薛蟠带来的伎女云儿等几个女伎。大家见过,薛蟠推了宝玉去主位坐,宝玉让到,“有冯兄和表哥在,哪里有宝玉坐主位的道理。”硬是推让着冯紫英和薛蟠做了上首,自己在下首陪坐,才慢慢喝茶聊天,听哪些唱曲的小厮和女伎献技。
及近中午,冯紫英命家中仆从摆了酒宴,几人说说笑笑,掷酒令玩耍。宝玉见自己身侧的蒋玉涵温柔妩媚,说话间一股别样的风流,心中就觉十分的喜爱,常拿眼瞥着他。待听到蒋玉涵完令的那一句,“花气袭人知昼暖”,只觉得一根冷箭射入心底,也不理薛蟠的起哄,自去廊下看着飘舞的雪花,垂下泪来。
那蒋玉涵见宝玉神色不愉出去,知道自己的某句话犯了忌讳,向薛蟠敬了酒,薛蟠才说:“那袭人是他的心头宝贝儿,年前被赶了出去。”云儿赶忙把之前的事儿说与蒋玉涵。虽有贾母的封口令,宝钗焉能不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妈妈、哥哥知晓,免得触了贾府的忌讳。那薛蟠正是欢喜云儿的时候,恨不得天底下他知道的事儿,都捧到云儿跟前显摆自己呢。那妓女云儿这一说,屋子里的人就都知晓了,可怜史家费力压下的事、可怜王夫人吃了苦头,还是没能把宝玉的事都掩盖了。唯一没让宝钗知道的就是湘云碰头,也算是冥冥中,给湘云留了退步。
蒋玉涵和大家告罪,出来寻宝玉赔礼。见宝玉站在廊下看雪,说不出的孤寂悲哀,遂上前弯腰长揖,“宝二爷,方才是某失礼了。”
宝玉见蒋玉涵酒气上脸,愈发趁得如玉般的脸上,仿佛姣好女子涂了绝色的胭脂。见美人再三地赔不是,宝玉就说:“不知者不罪,莫要放在心上。”
那蒋玉涵见宝玉如此地好说话,心里放下负荷,只捡着宝玉爱听的话说,一会儿就哄得宝玉眉眼放晴,紧紧地攥着蒋玉涵的十指,长叹一声说道,“我被老爷拘着读书,不得常出来,有句话问你,也是你们班中的,有一个叫琪官儿的,你可认得?”
蒋玉涵笑,“那是我的小名儿。”
宝玉听了万分高兴,“我才想呢,这人唱的如此好,同一个班子里的,怎么只听说有琪官儿。今日初会,有幸有幸。”遂解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递与蒋玉涵,道:“微物不堪,略表心中敬意。”
那蒋玉涵也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与宝玉,“还请宝二爷,莫要嫌弃粗陋,这也是上年得的赏。”
宝玉见那玉佩雕工精湛,是个马上封侯的吉祥图案,玉质细腻润泽,当不是一般的贵重,忍不住想拒。抬头看蒋玉涵的神色,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儿,就默默系到自己的腰间。蒋玉涵见宝玉出来已久,就劝道:“外面凉,宝二爷还是进去暖暖吧。”
宝玉抬脚待进去,旋即对蒋玉涵说:“我去更衣,方便方便。”蒋玉涵就道:“同路同路。”
薛蟠久侯不见二人回来,寻至廊檐下,哪里有二人踪影,闷闷回了酒席。那云儿见薛蟠不喜,打点精神奉承得薛蟠高兴起来,三人复又听小厮唱曲、女伎舞袖,饮酒做耍。
良久宝玉和蒋玉涵携手回来,众人复又行令饮酒,及至傍晚方散。
宝玉有了酒,众人不敢放其骑马狂奔,冯紫英的别院离贾府又有些远,无奈之下,周瑞揽着宝玉一马双骑,缓缓回到贾府。
宝玉直接回到怡红院,彩云见了宝玉回来,接了孔雀大氅,说道“今个玩的可好?”
宝玉点头,“弄点醒酒汤来。”
彩云吩咐下去,整理宝玉带出去的东西,见那玉佩是眼生的,即问宝玉,宝玉泛泛地说:“今天席间遇到了一个可人,和他交换了玉佩。你好好给我收了。这寓意好,我要常带着。”
彩云点头,这玉好、雕工也精致,马上封侯也是讨喜的配件。仔细给宝玉收好了,却见新新的大氅后面有一个指尖大小的洞。指给宝玉看,宝玉跺脚叹气,“必是给那些晻脏的东西,不小心迸了火星子燎了。幸好刚才晚间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太太没发现,这可怎么好?”
鸳鸯收拾包好了大氅,叫了一个嬷嬷来,把衣裳包了送出去,“赶紧找人补上,天亮了要用的,千万别给老太太、太太知道了”
那婆子去了有小二个时辰,回来说,“鸳鸯姑娘,这东西没人认得是什么做的,无人敢接手的。”
彩云接过东西,和鸳鸯一起发愁,还是一个叫蕙香的小丫头上来说,“晴雯姐姐的针线活最好了,不如问问晴雯姐姐。”
彩云发愁,那晴雯见了她和仇人似的,须知哪日的事儿是王夫人打发她来看宝玉的,怎么能怪她身上。因晴雯的利嘴,彩云一直避着她。鸳鸯看彩云的为难样,就说:“我去和她说说吧。”宝玉的衣裳出事儿,挨斥责的就是彩云,这些都是她该管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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