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了一个多时辰,贾赦从外面进来了。因走的急,在初秋的天气里,头顶竟冒出腾腾的热气。
“母亲,家里可是有什么急事?”
“老大,你去哪儿了?”
“兵部上差啊。”贾赦万分奇怪,既往几十年,除了他主动过来请安,贾母只要有贾政在跟前,是根本想不起他来的。
“啪”,贾母气得一拍桌子,“你去兵部做什么?”
“说了去上差啊,这还能骗你们不成?我得了兵部员外郎的实职,官小事多,不得不天天去忙。老太太,您要没事儿,儿子就回去干活了。”
“大哥,你何时得的差事?”贾政是万分诧异。父亲临终上了遗本,自己得了个工部主事,十几年过去了,才勉强做到员外郎,可……贾赦二十年都没怎么出府门,凭什么一来就是员外郎?兵部的员外郎比工部有实权多了啊!
“上个月。这也做了一个多月了。”贾赦弹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施施然端起茶盏,轻呡了一口,满意地看着屋里几个人吃惊的样子。
“老大,圣人允了你出仕?”
“圣人何时有说过不许我出仕了?”
“老大,你……”贾母只觉得每次和大儿子说话,都会呛得自己不舒服。这忤逆子,生来就是气自己的。
“大哥,你又气到母亲了。”
“老二,我说了什么了?你说,我说的哪一句气到母亲了?”贾赦毫不留情地怼回去。这老二,一辈子踩着自己在母亲跟前讨好,这四五十年,这样的话一出来,就得要自己跪下认错才能收场。从今往后,自己还就不这么惯着这娘俩了了,看这娘俩能如何?!
“可是……这……”贾政从里到外,处处以端方君子自我约束,也这样约束他人。和贾赦这样的人争辩,让他十张嘴,也说不过一个贾赦。
“母亲,还是说林姑老爷续弦的事儿吧。”王夫人听明白贾赦已经在兵部任职,自己的哥哥是京营节度使,贾赦能当多久的员外郎大可以放在以后再说。这时见母子三人夹缠不清,忍不住出声提示贾母,正事要紧。
“老二家的,你来说吧。”贾母气头过去了,人就觉得短了几分精神。
“是这样的,今日林姑老爷的管家来送节礼,说是林姑老爷下月二十日要续娶安南县主,等过了中秋节,帖子写好了就送来。虽妹妹去世一年多了,林家无香火承继,林姑老爷续娶是早晚的事儿。可这续娶,总该先和娘家招呼一声吧,怎么能选好了人和日子了,才说呢。”
“那依母亲呢?”
“老大,我早已经筹划了,要在金陵那十二房里,挑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收来做义女,调/教一番,与你妹夫做续弦,一则不断了亲,再则也能好好照顾你外甥女。”
“母亲,金陵那十二房人家,能有合适做官夫人的姑娘吗?”
“老大,都说了我会好好调/教一番的,林海如今是续弦,还想娶什么样的!”
贾赦耸肩,他知道这样对贾家最好,可也得林海认啊。看,人家如今选的人是县主——虽说是个光头的县主吧,那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比金陵那十二房、依附自家的土财主女儿,不知要好出去多少呢。
“那现在呢?依母亲想如何?”
“大哥,这不是找你回来商议吗?”
“我没办法,老二,你有吗?”贾赦心说,林海和自己好着呢。娶了金陵的贾家姑娘,也不会和自己的关系更近。反倒是老太太和二房,会把从金陵嫁去林家的贾家姑娘捏在手心。这事儿,自己才不掺合呢。再说了,林海他都已经收了琏儿做入室弟子了,把琏儿带上正路了,林海如今要娶谁,哪怕妨碍到自己了,自己也不好和林海唱反调。
屋子里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贾母开口说:“老大,老二,你们去和女婿商议下:林家已经和安南县主议婚,还定了日子了,我们荣国府作为先头的娘家,我们不阻他再娶。就是要他再娶个贾家的姑娘做二房,一是替你妹妹照看着外甥女,也算是咱们爱护外甥女的心意;二呢,也要林家的外甥有咱们贾家的血脉,不然等外甥女出嫁了,林家可就会和我们远了。自从女婿带你们外甥女回来,几次去送东西的人,都没到过你妹妹的陪嫁啊。”
“母亲这主意好。”王夫人赶紧奉承贾母,“这一来外甥女有了可靠的人照料,林姑老爷也不会与咱们荣国府疏远了。”
贾赦和贾政都被贾母的话震呆了,这样也行?邢夫人也愣愣地看着贾母,心里服气,自己就想不出来这样的法子,难道老太太总是瞧不上自己。
“老大,老二,你们这就去和女婿商议去。”贾母摆手,撵兄弟二人出门。
“老二,”贾赦才说一句话,贾政就揪住贾赦的衣袖,“大哥,一起去吧。”
贾赦暗暗翻个白眼,老二何时这么聪明了,自己想去兵部的借口都不让说出口了。
“大哥,走吧,若不想忤逆母命……”
贾赦只好和贾政乘车去林府。
隔了一个多月再来林府,贾赦明显感到府里洋溢的欢喜气氛。大管家林诚毕恭毕敬地迎了二人去正堂落座,招呼人给二人奉上香茶、点心,才弓着腰说:“大舅老爷,二舅老爷,我家老爷去礼部当差,这时辰尚未落衙。若是有什么急事,小人打发人去请老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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