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也不矫情,和贾赦一起,样样都仔细把玩一遍,听贾赦一一介绍妙处后,才招呼林诚把东西收了,嘴里还假惺惺地说:“谢谢舅兄。”
一会儿,小厮来报酒席得了,林海和贾赦一起往后花园走。老远就看到园子里几株老梅,满树繁花,红艳似火。
“这几株梅树好,这样的树,看着精神头就足。”
“这是我先祖留了话的,不准修剪成江南式样,为的就是看满树繁花。美吧?”
“是。灿如云锦,艳若红霞,瑰丽夺目。难得!”贾赦赞叹,“百多年的古树啊。”
“到烟雨楼二层去看,效果更好。梅花开的这些日子,晏晏差不多天天粘在烟雨楼呢。”
烟雨楼全是用淡青灰色的、如玉般的石头所砌,古朴、大气、沧桑、又纤尘不染,默默地诉说历代主人对它的喜爱,对它的精心维护。
贾赦跟着林海进楼,发现烟雨楼的窗子有些特别,仿佛是青白的琉璃。啧啧称赞,环窗绕了一圈,一面是开得正艳的红梅,一面是已经结冰的弯弯窄窄的瘦湖,光秃秃的柳枝,兀自在寒风里随风瑟瑟。南面是一路行来的时候,经过的蜿蜒曲径,居高临窗看过去,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几丛寒竹,夏日里定会是纳凉的好去处。西面是高低错落的树木,掩映着反光的、琉璃瓦的屋顶,看起来该是花房一类。四季皆有景致可赏的好地方。
“如海,你这窗,是琉璃瓦?”贾赦一坐下来,禁不住开口就问。
“差不多,是玻璃。这样亮堂些。”
贾赦四顾,忍不住赞道:“是亮堂。不然冬日赏梅,坐在雪地里,还是有些勉强。这里好,看得远,看得清,仿若无物阻隔。”
“这玻璃还不是最好的,有些杂质、发污,等以后有更透的,再换吧。”
贾赦默念,不气不气,还是在心里骂道,炫耀你有钱吗?西洋进来的玻璃,这样大的、平整的,怕是比铺一层金子还贵呢。
“好呀,你换新的时候,把这旧的给琏儿他们西院换上。”
这一会儿,那四个女子抱了瑟萧琵琶等进来,在二楼的一角,玉版轻敲,细细婉转的曲子,开始悠悠地在小楼里回荡。
林海笑不可抑,“换下来的给家里仆妇用,琏儿那院子里自然也换新的。”
贾赦瞪眼,“林海,你钱多烧得?你怕别人不知道你在盐政呆久了?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还是舅兄知道我的为人、秉性。这些嘛,对我来说,比窗纱还便宜,都是我自家庄子上做的。”
贾赦瞪着眼睛看林海,林海给贾赦倒酒,“先喝酒,舅兄,有话慢慢聊。”
贾赦就端起酒盏,对林海说,“妹婿,大哥是真的要敬你的,要没有你的审时度势,大哥是不敢想、也不敢就这么快地、去争兵部侍郎;要是没你的筹谋,牛世子怕是要与我成死仇了;大哥在兵部也将会举步维艰。不多说了,大哥先干为敬。”不等林海劝阻,贾赦仰头一杯灌进去。
“唉,大哥,这酒适合慢慢喝,你这样几下子躺倒了,我一人喝着,还有什么味道。”林海招呼人,“给舅老爷换小杯子来。”
贾赦捏着那三钱份量的小酒杯,咧嘴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海不理他,端起自己的酒碗,闭眼把酒都喝了。“换小杯。”
林海起身给贾赦斟酒,“舅兄,咱倆是一条藤上的瓜,我不助你,助谁?没大哥伸手,如海现在也许还在江南熬着呢。这兵部侍郎估计也是有太上看先岳父的份上,点了大哥的。借势而已。”
贾赦捏着小酒杯,小小地呷了一口,“你说的对,没太上点头,今上在兵部动不了。”
俩人边喝边聊,袅袅丝竹声里,都惬意地赏着窗外的灿若云锦的绚丽红梅。
“这景致,当可入画。”
“我家先祖,有不少画烟雨楼四季景色的。恩侯若爱丹青,改日找出来,一起欣赏。”
“那可说好了,妹婿,万不能忘记你应了这事了。” 林家先祖的字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忘,不忘。你记得啊,啥时候想看就说一声,我让人先找出来。”
“那先谢谢了。”贾赦二十年都靠金石字画这些打发时光,久了,即便不爱也依赖上了。“不说这些了,我给你带来俩样好东西,估计你能喜欢。”
贾赦让人把餐席收拾了,从随从手里捧过古琴。
“如海,你看看这个,如何?”
林海上前,轻拢慢捻抹复挑,错了,是轻按慢抚,柔和中夹杂着隐隐的雷鸣震撼气息。“是惊雷?听说这琴已经消失了百多年了。不会是惊雷吧?”
“如海好眼力,就是惊雷。开国初期落到我祖母的先祖手里,然后做了我祖母的嫁妆。”
“恩侯,这,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有何不敢的。当初我亲娘为这惊雷,和我没少打饥荒,就想要去了,给元春呢。你要是不收,我就送宫里给贾贵人了。”
林海知道贾赦说的送宫里是开玩笑,忙表态道:“别,可别,真送进去了,还不知道以后落谁手呢。舅兄美意,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如海谢舅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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