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看妻子只默默喝茶,从脸色上辨不出喜怒。他在心里长叹一声,到底是五十大寿,就这么取消了,也是有点过了。
“夫人,委屈你了。”贾代善难得地开口劝慰妻子。
贾母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摇摇头。不是她想这样的,实际上是她还没有把意识和身体,协调统一到位呢。
“你放心,过两年安稳了,为夫一定好好给你补办的。”
贾代善等到妻子点头了,就站起身说:“夫人早点歇息,我去前面书房还有些事情做。”
贾母扶着椅背慢慢起身,没等她送,贾代善心急火燎的几步就跨出去了。
贾代善一走,几个丫鬟婆子立即就从门外进来了。
“太太,您要歇会儿吗?”有个看着挺伶俐的丫鬟,走到贾母身侧,轻声问道。
在得了贾母颌首示意后,立即伸手虚扶贾母的手肘,嘴里吩咐着:“玻璃、珊瑚,你俩赶紧去打水来。”
另一个丫鬟站到贾母的另一侧,俩人一左一右把贾母去卧室的妆奁前坐好。一个巧手丫头,轻轻卸下贾母满头的珠翠,边上丫鬟捧着一个铺垫了绒布的托盘,方便接着拆下来的首饰。
“太太,今儿您不洗头吧?”给贾母拆首饰的丫鬟轻轻问道。
“不洗。”
那丫鬟就把贾母的头大都散开,梳通以后,全绾到头顶,插上一根素银扁方长簪子固定,又拿了一对银质镶嵌玳瑁的发梳,把头发固定好,
然后退后二步,低身一福,“太太,可以了。”
小姑娘声音清凉柔和,才贾母在水银镜子里,已经看清楚这低眉敛目、认真梳头的丫鬟模样,从记忆力搜出这丫头名字叫玛瑙,因手巧专司梳头一职。
站在一边的丫鬟见贾母站起身了,赶紧上来,虚扶这手肘引贾母进去隔壁的净室洗浴。
片刻的功夫,几个媳妇子已经抬进来了二大桶热水,一丫鬟指使媳妇子往浴桶里到热水,另一丫鬟伸手试过水温后,示意抬水的媳妇子可以了。几个媳妇子悄悄地退了出去。
俩丫鬟帮着贾母解衣裳,俩丫鬟把屏风摆好,换洗的里衣,也拿了进来,放在一边的春凳上后,这俩丫鬟退了出去。
贾母踏上脚蹬,丫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肘,待贾母在水里坐稳当了。俩人用大布巾把贾母的头发包了起来。
“太太,要搓背吗?”
“不用。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在过来。”
贾母坐在水里慢慢抱着双肘,闭目靠着浴桶壁沉思。感觉到这具身体白皙、细腻、光滑、已经有些松弛的肌肤,少了肌肉的弹性。内宅里的、走几步路都要丫鬟扶着的贵妇人,难为她怎么顺产了二子一女了。
唉,贾母长叹一声,把脸埋入水里,憋到不能再忍的时候,猛地以抬头。既来之,则安之,把死路走出活路吧。
穿成贾母,还是贾代善活着的时候。从他的话里能听出到的是现在太子还没有被圈禁,但东宫的属臣开始被圣人清理了
这时机倒也不错的。
只要别再傻傻地把荣府交给王氏管家,最后一场空了。
要是能让贾代善活着呢……
贾母只要想到让贾代善活着带来的好处,那念头仿佛像野草发芽一般,迅速就占满了她的全部思想——让贾代善活着,活着!
“太太,要不要添点热水?”有丫鬟站在屏风外细细轻问,唯恐惊到了她。
“不用了。”
贾母说着就从浴桶里站起来,屏风外面的丫鬟立即问道:“太太洗好了吗?”
“好了。”
俩丫鬟立即转了进来,把贾母从浴桶里搀扶出来,拿着大布巾帮贾母擦拭、拿香膏帮贾母在泡的温热的肌肤上快速、均匀地全涂了一番,然后服侍贾母穿好里衣、中衣。
出了屏风,一个抱着漳绒披风的丫鬟,就帮贾母裹好了披风,几个人簇拥贾母回到卧室。
贾母看着妆台上摆着的几个香脂瓷盒,闻闻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气、玉兰花香气还有一个是茶花香,轻轻地点点那茶花味道的瓷盒,“就这个吧。”
边上的丫鬟,立即挖了茶花香脂,给贾母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都细细地薄薄地均匀涂了一层。
等床帷落下,烛光也黯淡下去,卧室里安息香散发着柔和的、呵护的味道,好像在倾诉着到我怀里来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贾母无比地盼着醒来就能是新的一天。在迫切的渴望中,她沉沉地睡了。
自鸣钟噹噹地敲着,布谷鸟从表盘后走出来,布谷布谷叫了四声,寂静的凌晨,显得这声音尤其突兀。
贾母在朦胧的床帐里,睁开眼睛,唉!还是昨晚睡下的地方。她试着运气,发现这身体虽然不如太子徒贤的经脉畅顺,却也比林海那外劳内伤的好了不知多少倍。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凝聚了细如发丝的真气,并讲着细细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又一周。待她从入静中醒来,立时觉得身体轻松了一点儿。
她移动身体从帐子里坐起来,立即就有丫鬟在帐子外面,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请问:“太太,要起来了吗?”
“嗯。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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