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摇头,儿子小时候被父亲母亲看得严实,他想管管都插不进去。略大一点儿进宫做伴读,他常常觉得儿子与太子的君臣界限不够分明,说了又不听,愁人。
“嘁,朕看恩侯只是活泛了一点儿罢了。他知道分寸的。你看这不是把你的随从都叫走了。”
圣人对贾赦的看法从来都很好,那就是一个从小被老祖父溺爱长大的娇纵孩子。但是人本性好、聪明、很能吃苦、也听得进道理,被娇宠得和太子都不让份的贾赦,最后没长成纨绔子,只能说荣国府祖祖辈辈累积的福运深厚。
“老臣这就安排人去接太子了。”
贾代善知道儿子带着太子去荣国府没什么。但回宫的时候,就不能是自家那一堆随从了。圣人对贾代善的安排很放心,点点头让贾代善去安排了。
贾赦带了太子呼啸着进府,门房见自家大爷回来了,赶紧迎上来。
“太太在府里吗?”
门房被贾赦问的一愣,下意识地回到:“在,在。太太今儿没出府。只有大舅太太过来了大半天,才回去了。”
太子拍了贾赦肩膀一下,俩人交换一下眼神,太子眼神里的意思:看,张家不放心呢。
贾赦的眼神就有些晦涩难明了,张家是隔天一趟啊。
俩人并肩往正院去,太子以前来过荣国府好多次,这次还是贾赦从西北回来后的第一次。整个荣国府给他的感觉和既往差异太大。正院里静悄悄的,要不是廊下站着的丫鬟、婆子都束手而立,他得以为荣国公夫人不在屋子里呢。
“大爷。”最靠近门口的一个丫鬟开口说话,其余人跟着一起福身行礼,这让太子有一种到了父皇的养心殿跟前的感觉。
“太太可在?”贾赦停步问道
“在,太太在打坐呢。”
太子一愣,荣国公夫人打坐,怎这么奇怪呢?!
这时候从屋里传来一个底气充沛的温和女声,“恩侯进来。”
太子的怪异更甚了。
贾赦不以为然,母亲在他和二弟抄账本的时候,就常在里间打坐的。
“母亲,儿子带太子来讨杯茶水喝。”贾赦领了太子进门,先说明了来意。
贾母见太子进来就站起来行礼,太子赶紧伸手拦住,“夫人,是孤冒昧了。”
贾母微微颌首一笑,太子看上去气度温和文雅,从容谦恭,确是光风霁月的储君气势。而太子见了贾母之后,觉得眼前的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说不上来是哪里的熟悉,就只好把这样的感觉,先悄悄压去心底了。
贾母叫了人摆茶具,自己洗了手,笑着问太子,“我这里只有老君眉,太子可能喝入口?”
太子略略一笑道:“好多年不曾到荣国府拜访,夫人还是喜欢老君眉。”
贾母一边烧水,一边笑着说:“我也喜欢尝试其它岩茶的,各种的水仙、肉桂,终究还是难得极品。老君眉只能是算上不错。”
贾母说着叫琥珀过来,“去老爷的书房,把老爷的大红袍拿来。”
太子赶紧伸手阻拦,“夫人不必动用国公爷的珍藏了,换种茶品品也不错。”
他知道荣国公的茶叶是从父皇那里顺走的,自己东宫也有。
太子看着贾母分茶,十指轻柔、动作简洁利落,蕴含着说不出的美感……及至茶汤打着漩冲进了茶杯,他尚且没能从贾母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贾赦轻咳一声,太子醒过神,略略歉然笑道:“夫人冲茶的动作,让孤看得入迷了。”
太子两指捏起茶杯,幽幽茶香盈满鼻端,茶水顺滑、回甘清冽,“好茶。”
“太子喜欢,就包点儿回去喝。”贾母笑着端起自己的那杯。
贾赦喝完,放下茶杯笑着道:“母亲,是您冲的茶好喝。儿子上回从你这里包走的茶叶,冲不出来您这儿的味道。”
贾母微微一笑,“喜欢就过来喝。”
傻儿子,这世间就没人能冲出我这儿茶水的味道。我这里茶好喝,是因为水。
贾赦和太子喝了茶,太子向贾母道谢,俩人走去贾赦的院子去看琏二。
出了贾母的院子,太子对贾赦说:“恩侯,你母亲好像变了。”
贾赦点头,“是啊,我出去了五年,回来就感觉京里的人都变了。何况你七年没到我府上来了。”
太子觉得贾赦说的和自己想的差距太大,他搁下这个话题。他不好直接说荣国公夫人看起来比七年前更年轻了,而且单从气度看,他莫名觉得荣国公夫人与太皇太后有点接近。那熟悉的气度,让他觉得有点儿像什么呢,像看到铜镜里的自己。
俩人都是身高腿长的,很快就走到了贾赦的东院。太子这辈子就在三个地方住过,乾清宫、东宫,再就是这里了。
奶娘把小心地把琏二少爷抱过来,贾赦伸手接过熟稔地抱着给太子看。
“好个精致的小人儿。不愧是我女婿啊。”太子脱口称赞。
边上的奶娘知道自己奶的小公子已经被东宫选去了,见太子这么说,忍不住就悄悄往太子脸上扫了几眼。
贾赦轻咳一声,吓得奶娘就要跪下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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