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才真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斯内普不仅仅像他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把他母亲视为人生中最珍贵的朋友。他爱他母亲。这份隐藏着的爱改变了他后半生的所有轨迹,直到他死也抹消不去。
他走出卧室,为他刚意识到的东西感到震惊,并感觉到头晕目眩。他找了把椅子坐上去。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母亲抱有这样的情感,哈利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然而回响在他头脑中的却是那些对话:
——“跟他父亲一样平庸、傲慢,专爱违反纪律,喜欢出风头,吸引别人注意,放肆无礼——”“那是你想看到的东西。”
——“我从没想过逃跑!”“是的……到目前为止,你比卡卡洛夫要勇敢得多。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分类太草率了……”
——“他简直是他父亲的翻版!”“他骨子里更像莉莉,更像莉莉·伊万斯……”
——“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保证莉莉·波特儿子的安全,而你告诉我你养着他就像养着一头待宰的猪!”“莉莉·波特……?西弗勒斯,你别告诉我你对那孩子产生感情了!”
——“After all this time?”
“Always.”他回答道。
哈利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胸前那个龙皮小袋子。但是那个袋子在时空的罅隙间遗失了,在袋子里陪伴了他接近一年的东西在这个时空之中还躺在它们本来在的位置。现在他知道斯内普为什么撕掉那半页信纸了。他的脑海里重复播放着的只有斯内普抱着那具失去生机的身体,悲痛欲绝地流着泪的脸。他也用衣袖擦着脸,就好像脸上有不受控制流下来的液体似的。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一点也不意外,袖子是干燥的。
哈利看着那只袖子。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斯内普会先他一步移开目光,他那时以为那是他惟一的一次完胜,以为斯内普怕了,甚至感到报复的喜悦。现在想来,他所有的仇恨和胜利都只是个笑话,斯内普是他一生所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他不怕任何东西,甚至不惧怕痛苦和死亡,他惟一不愿面对的只有他深爱的女人——哪怕只是那个女人的一部分。他回想起斯内普凝视着莉莉时专注的目光,在斯内普用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莉莉的时候,莉莉经常会脸红。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呢?在尖叫棚屋他也曾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他的眼睛吗?是这样的目光让赫敏失去了冷静吗?
哈利闭上眼睛。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自己的家,就在斯内普最痛苦的记忆里。他的家被魔咒破坏得一片狼藉。但他终于知道,原来他的家之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有一块很柔软的棕色地毯,有漂亮的小沙发,他的父亲一定经常在沙发上逗他玩。放着婴儿床的那间屋子,墙壁原来是淡黄色。多么温暖的色彩。如今只余破烂网格的窗帘原来竟然有着那么漂亮的橘黄色花纹。破烂的木门曾是那样纯净的白色。墙边现在已经腐朽的柜子在十几年前还是崭新的,蜡打得光亮。他在地上看到的雪下的东西原来并不是杂物,是魔咒炸开的屋顶的碎片,竟然没砸到婴儿车中……假如它们正正好好地砸在他的脑袋上,他就不用被折磨17年了。
哈利想象着幼时的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在屋子里,用儿童扫帚飞行的样子。他抿着唇,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也许那个被他打破的花瓶就放在墙角,放在那个相框下面……衣柜的把手上还挂着布娃娃呢。那间屋子的地毯是编织的,很漂亮,只是被台灯和屋顶的碎片盖上了很大一部分,看不太清楚。年轻的斯内普就跪坐在那块地毯上,也许是另一个时空17岁的自己站过的位置,抱着莉莉撕心裂肺地哭号。他有没有在那块木板上写字?他会写什么?不,他不会写的。他对伏地魔和自己的父亲抱有几乎同等的仇恨,他不会祝他好运的。就算他抱过他……是的,他在记忆里看到过抱着他的斯内普。年轻的巫师皱着眉抱着一岁的婴儿,似乎在竭力远离他,却凝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也不肯放松。在他的脸上,厌恶和怀念交织在一起,僵硬的动作饱含着留恋和不舍。他最后望了男孩一眼,目光充满决绝。他把一岁的哈利递了出去,挣脱哈利抓住他衣袖的小手,转身走出屋子,再也没有回头。
哈利最后环视一遍斯内普的办公室,站起来抖抖隐形衣,走出了地窖。洒满月光的走廊里,画像们在窃窃私语,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大概是费尔奇和他的猫。哈利轻声念出在逃亡旅途中的一个夜晚从书里看来的咒语,这魔咒可以消除他的气息——他在魔咒上的漏洞太多,书本可以帮助他补全这些可怕的缺失,只是他直到离校以前都好像和书本是天敌。他躲在一个柜子旁边的阴影里,苦笑了一下。
等待费尔奇走过去的时候,哈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城堡的墙壁。淡青色的月光吸收了脚步声,直到提灯的光亮照到哈利所在的角落,他才意识到自己碰到的巡夜人并非费尔奇。高大的黑色影子不快不慢地通过月光铺射着的地面,他黑色的眼睛望向了柜子旁。
哈利不确定斯内普是否知道他躲在这,他看见斯内普抿了下嘴唇。哈利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他还没做好见到斯内普的心理准备。谁知斯内普只是略略看了看,便继续向前离开了。一直到他彻底脱离哈利的视野,哈利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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