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着那主干飘动，发现分叉之上还有分叉。那些分叉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每一种色彩都不一样，上面隐隐有画面浮现。他伸出一根手指，探进一束光芒。
一阵旋转，他跌进一片黑夜里。他抱着怀里的人，他从未低头看过他，却知道他是黑色的。他左右转头，面前是一座正在破败的城堡。他似乎认得那塔楼，但上面的窗户已经碎了，留下的是没有玻璃的空洞，屋顶塌陷了一半。在那些黑洞洞的窗口里，有各色火光在闪耀。他听见人的嘶吼声，身后的湖在沸腾，广袤的森林随着风声呼喊。
这是战争……他得去加入这战争。他必须赢。
他站起身想要奔向城堡，却向上飘去——他又回到那片虚空里。
——我是谁?我为什么要赢?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光树。
他再次伸出手，触摸另一支光芒。
他的膝盖似乎撞在什么东西上，是一张桌子。光线亮得刺眼。“不!”有个声音尖叫，扭曲得简直不像人类喉咙能发出来的声音。“不!他不是——”
“你以为你的名望——”
“名望?他可能是下一个黑魔王!他怎么能阻挡斯内普被处刑!”
——斯内普?
“他疯了!”
“让我跟他最后说一句话。”
一阵沉默。
“五分钟，你们只有五分钟!”
一阵唾骂声。
他站在那里，抱着躯体——他能感受到重量，但却能抱得住。四周的人在光线下模糊成一个个影子，铁链在冰冷的石板上拖动的声音持续、空洞地靠近他。桌子上铺着大红的桌布，可他觉得冷。
“离开英国。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有个温暖的身体贴上来，他向后倚靠那身体。气息喷在他颈侧，声音轻得像耳语，从胸前环抱住他的双手带起沉重的铁链，轻轻敲击在他胸口。“你是最后一个，总有一天我们会真的赢……封闭你的大脑……活下去，波特。”
温暖柔软的嘴唇轻轻碰碰他的颈侧。他想转身，可是转过身后，一切温暖消失了。他仍然面对着那棵发光的树。
——波特?
他犹豫着，换了一个分支，再次把手伸进光芒里。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车站的站台上，面前停着一列红色的火车。清晨的薄雾之中，有些人影在晃动。
这里似乎没有战争，没有死亡。他已经害怕了。几分钟后，他犹犹豫豫地走进去，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中有一对父子，他们看上去十分眼熟。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想不起自己长什么样子。但他觉得那就是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后的自己。两个自己。
“可是如果我被分进斯莱特林怎么办?”他听见那个小小的自己说。
大的那个蹲了下来。
“阿不思·西弗勒斯。”他说，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怀念、温暖和哀伤，“我用了霍格沃茨两任校长的名字给你起了名字。他们中的一个就是斯莱特林，而他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如果你真的进了斯莱特林，那么斯莱特林会得到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他会保佑你。”
同样的绿眼睛抬起来。“保佑和怀念?这就是你坚持用亡者为我们命名的原因吗?”
“是的。他是我这一生最亏欠的人，而你是最像我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他能知道，他一定会很骄傲是你继承了他的名字。”
——西弗勒斯?
他被弹出那片薄雾。这次他没再去触摸那些分支，而是怀抱着那具身体沉默着。
西弗勒斯。波特。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他跪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地板因灰尘和血液而斑驳。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在那里，少年的面庞因悲痛和狂怒扭曲，他们被包裹在一片光芒里。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是谁。他是哈利·波特，英国魔法界的救世主。他抱着的那具身体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双面间谍，一个顽固的执着的老混蛋。
他死了。他不甘心。所以他得回去，他们都得回去。
哈利低头看着那具尸体。苍白，死寂。他把视线移回到光树上，意识到这树可能是他们的时间轴。他眯着眼睛，努力从生命的主干分辨出哪怕最细小的分支，一次次抱着失去生命的身体跌进时间的碎片里。长久的寻找和混乱让他逐渐忘记很多事情，他执着地重复呼唤那个名字。
他看见有点谢顶的德拉科被赫敏罚跪一个榴莲，他笑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西弗勒斯。
他看见斯内普坚定地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他沉默了。
——一直以来谢谢你，西弗勒斯。
他看见自己扑向斯内普，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他。那男人在微微颤抖，然而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西弗勒斯。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分支。那分支发着强光，他看见自己的脸在那里浮现。光芒来自月亮。一只黑狗，一个狼人，几个身影在月光下，一只银色的鹰在夜空中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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