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晃着自己的杯子,看着晃动的液面。“但是我又不敢觉得这种酒很好喝。它让我想起疯眼汉死的那天。我不该觉得那天第一次喝到的这种酒好喝。那让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或者死亡上面。”
哈利摇摇头。余光发现斯内普看了看他,但几秒后,斯内普什么也没说,把头转到了一边。
这次轮到哈利看斯内普了。斯内普注视着炉火,他似乎也在回忆当晚的事情,那双黑眼睛里充满哈利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也许是烦躁,也许是酒,也许只是靠炉火太近有些热了——他抬起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当哈利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落点时,他已经盯着斯内普的脖子看了至少三分钟。那里没有被蛇咬过的伤疤。他还发现,这一路上斯内普不再大幅度动作了。他不再恐吓或是威胁,每一个动作都用恰到好处的幅度正好做到他该做的事。少了课堂上针对学生们的威吓性行为,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早起看报纸,工作,一日三餐,大部分时候看来精神紧绷,很无趣的普通英国男人。就像是弗农·德思礼和他的邻居们那样。
“其实我有点羡慕你,先生。”在控制住自己的舌头之前,这句话已经被哈利说了出来。酒精似乎润滑了他的声带,他说话的语速很急。
“什么?”斯内普转过头严厉地盯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不再平静了,就像是被人迎面吐了一口唾沫。
“真的。”哈利说,在桌面上转动着自己的杯子,“最起码你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被伤害了,被背叛了,你可以回到那里躲起来。”
“我以为格兰芬多的词典里没有逃避这个词。”斯内普冷冷地说。他喝完了他杯子里的威士忌,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我没有逃避,我也不会逃避——”哈利看着斯内普把酒瓶放回箱子里,终于遗憾地确认自己今晚不会得到更多酒,“只是有时候我觉得很累。所有人都认为我有着可以与神秘人对抗的力量,就算我说我没有,他们也没有人相信。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大部分时候我担心自己会让他们失望。他们有时候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子哄,有时候又认为我无所不能。每当这时候,我都希望至少有个地方能让我躲起来……”
“你还不足够了解这些,波特。”斯内普皱了皱眉,语气由怀疑和微恼重新变得平和而深思,“如果一个地方你连想到它都会觉得厌倦,它不会是一个港湾。至少不会是我的。”
气氛终于又一次变得平静。哈利喝下最后一口酒,羡慕地看看斯内普的杯子。“那你为什么还要住在那,先生?”他想起他在蜘蛛尾巷住过的惟一一晚,他睡在二楼的大卧室里。以一楼的面积和二楼的格局推断,斯内普仍旧住在他小时候睡的那间小卧室里面。他的父母不在那里很久了,但他一直没有挪动地方,没有改变他生活的范围。尽管毫无疑问他可以。
他仅仅占据了一楼,因为他不得不。他有太多的书。
“这不关你的事,波特。”斯内普回答。他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椅子不舒服的扶手上。哈利注意到他的目光十分阴郁,显然,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打在这名经过两次人生的黑发男巫身上的烙印仍未消除。
在这一刻,在坦诚、温暖、饱腹和宁静里,哈利突然想起赫敏最喜欢的一本书——不是魔法世界的书,那毫无疑问是《霍格沃茨,一段校史》——是麻瓜世界的。那本书里说:“人类的一切热情都是因为他想使生命有意义。要想使他产生变化,就必须让他能够找到一条新的道路,让他能够激发‘促进生命的’热情,让他比以前更感觉到生命的活力与人格的完整,让他觉得比从前活得更有意义。这是唯一的道路。否则,你固然可以把他驯服,却永远不能把他治愈。”
他自己和斯内普何其相似。他们似乎已经活得非常有意义,却无法更有意义。旧时的伤痛沉重地压在他们的背上,他们没有别的道路,或是根本不想走——此时生命的活力与人格的完整就是个笑话,因为他们在抵达终点的路上不需要那些东西。邓布利多指示他们,他们驯服,仅仅是因为无法拒绝;而他们永远不能被治愈。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哈利喃喃地说。他再次意识到斯内普在某种意义上是他的同盟——甚至很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算了吧,波特。”斯内普轻声说,“对我产生好奇?那没有意义。”
“那什么才有意义?”哈利不赞同地说,这男人永远拒绝与任何人产生超过他自己所划界线的联系,“我们来自同一个时间,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们现在一起旅行——这不足以成为让我们互相了解的理由吗?拜托,只是互相了解而已,不至于表现得像是喂你喝毒|药。又不是相爱。”
斯内普默默地凝视了哈利一会儿。他的眼中情绪复杂,哈利困惑地回视他。但斯内普没再多说什么,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喝干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把杯子放下,向水池那面墙的床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麻瓜世界的那本书:《人类的破坏性剖析》,美,埃里希·弗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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