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明白......”
道理都明白,只是舍不得你啊......
“那就乖。”韩非眸间笑得凄凉,“现在国家危难,匹夫责无旁贷,若我使秦可换得韩非喘息片刻,待养精蓄锐之际,亮剑抗击敌国,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么?”
张良明白他的家国大道,明白他的使命责任,也正正因为如此,正正因为韩非如此,他才倍加惋惜。
为何,韩王安没有像嬴政那样的一双眼睛?
“什么时候走?”张良尽可能平静地问。
“五日之后。”韩非算了算日子,那时正月二十,离张良的生辰只差十天,“今年的生辰,恐怕要你一个人过了。”
这本不是张良最忧心的,反正生辰每年都有,他只挂心今后要与韩非天各一方,许久不能见面。
“给我写信。”他闷闷不乐。
“你要好好吃饭,不能偏食。”
“给我写信。”
“睡觉冷了多盖一床棉被,别熬着不说话。”
“给我写信!”
韩非的眼眸漾开温柔,“......好,给你写信,每天都写。生辰那一日,还要送你一个贺礼。如何?”
得到答案之后的张良这才满意,“嗯。”
两人相拥着好半晌,张良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摸上发间的玉簪,这东西本在之前摔断了,但这是韩非送他的第一个礼物,舍不得就这样扔了,便托了好些人找到一位巧匠,将将修复如故。
“可别再送发簪了,这一支足矣。”
韩非刮了刮他的鼻尖,宠溺道:“还知道挑了?”
张良偏了偏头,轻哼一声,“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半苦半甜,尽在不言中。
.........................
今年的梨花开得迟,待韩非离开那日,庭院的梨树上只冒了一些花骨朵,青涩宛如棉球。
韩非启程的前一日,做了两件事。
一者,将轩辕剑的其中一柄送与张良。他说:“子房,轩辕剑是上古神剑,若主人之一遭受意外,两柄剑都会出鞘悲鸣。你拿着,我们互相确保平安。”这话说完,他得了一只平安符。
二者,将西门厌的卖身契撕毁,还他自由。他说:“我知你有家室,也痛恨你曾辜负子房。但现下韩国极不太平,只能将他托付于你。请你在危难时刻,护他周全。”这话说话,他得了一句承诺。
红莲十分懂事,拉着她的白发少年见过韩非,说这个人虽然脾气怪异,却待她很好,让哥哥不要担心。
阿端送给韩非一只鸡蛋,说这只蛋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下的,专克野鬼小人,公子尽管拿着防身。
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他存在与否并未有何差异。
待众人离去,他给张良留了一句话,千言万语只化成嘱咐:“子房,为兄一年半载可能回不来。你以后做事切要小心,出谋划策之时需得考虑周全,凡事三思,莫要冲动。”
张良踮起脚尖,在他眼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像羽毛一般轻柔,“庭院里还藏了一坛子梨花酿,记得回来喝。”
睫羽上粘了一滴泪,晶莹剔透。
“嗯。”韩非颔首,又道,“明日上路,不许来送我。”
否则,看到张良那双澄明的眸子,他怎忍心离开?
“好。”
飞雪停了,屋檐上结的一串冰溜子还没化开,恍若银色的冰帘,掩去一角天色。
次日,天色阴沉,乌云团成了一片,混着呼啸的风声,笼罩在新郑城上空。
张良到底没听他的话,骑着踏雪就追了出去。这马儿有灵性,一路尘土飞扬,嗅着韩非的踪迹往前飞驰。披风被刮到身后,翻滚出层层波浪。
他策马登山慕良山,终于在狼牙状的山崖头停下,眺望渐行渐远的车队,直到化成缩影,黑点,最后,连黑点也都消失。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但值得欣慰的是,韩非抵达秦国的次日,张良便收到了飞鹰传书。
作者有话要说:
传书上会有些什么呐?猜一猜吧
第71章 韩非赴秦(二)
“子房亲启:
子房,今日抵达咸阳,惊哉。
嬴政三拜我于朝廷,奉我为上宾。让我住秦宫,用秦奴,享韩国之习俗,不消顾忌秦宫律例。我出入宫门无人监视,连此封书信也无人查看。我倍觉惊愕,询问再三,嬴政只答,‘先生宽心便可,孤别无他求’。传言嬴政惜才如命,我韩非自问没有奇门遁甲之术,也无问天求地之门。只一篇《五蠹》,如此款待,委实过了些。
子房尽可放心,我于秦宫,并无被亏待。你在新郑,才要小心谨慎。
再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世上唯子房最为懂我,锦衣玉食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心中所牵所挂,一是你,二是大韩。此外,再无其他。大请宽心。
正月末,恰是伤寒流传季节,记得添衣,不许独自饮酒。
韩非正月二十八书。”
张良眼眸漾开柔波,道不出的温柔,将这方轻薄的绢帛仔细摊在手心,逐字查看,生怕漏了什么。看着那隽秀有力的字迹,仿佛那抹颀长的身影就在眼前。唇角一甜,提笔挥墨,写上一封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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