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愣了愣,问:“主公的意思是?”
“众路英豪里我看了,项羽虽英勇,却城府不深,容易冲动。此人在马背上可以打出一片天下,却难以镇守。相较之下,唯有刘邦才有帝王该有的心机,且与项羽截然而反,我的意思,你明白。更重要的是,他尤其赏识你。”
“你说的是沛公刘邦?”张良此前略有耳闻,却不十分了解。
韩成点头,“他拿五千人马,跟我要你。”顿了顿,又道,“我已经答应了。”
现在正打仗,伐秦大军里,虽有泱泱几十万,但分到各个诸侯头上并没有多少,故而五千人马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韩成现在所想,是尽快看到秦国灭亡,就算不是他亲手推翻也无所谓。只要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他便满足。
张良其实有些生气,他本想好好辅佐韩成,到时候推翻暴秦光复韩国,本是一雪前耻的壮举。
“若是我不走呢?”
韩成阴郁的脸在跳动的烛火里闪烁不明,声音低沉,“那就明日给我收尸。”
张良拿着那卷兵书呆滞了片刻,定定看着生无可念的人,问:“你现在是想去地下找千承,还是推翻暴秦?”
韩成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动了动,道:“先推暴秦,再去地下寻他。”
“你不想复国?”
“韩氏......已经没有后人了......”
灯芯燃尽了,本就微弱的火焰陡然熄灭,帐中一潭漆黑。
两人对面而坐,相对无言。
张良在一团没有黑彻底的光景里,盯着韩成模糊的轮廓,不知如何劝说。他蓦然觉着,当日一番话把他说出深渊的颜路何其伟大。谦谦君子,力量收于体内,不张不扬。
其实韩成现在这么颓然,落寞和不甘的源头,都是遗憾。遗憾生前没有珍惜,遗憾在美好年华只能错过。
张良不再说什么,徐徐起身,留下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掀开帆布制的帐门。
深夜的寒风中,刘邦正在门外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去了趟贴吧,这两天涨的收藏比较多,也多了一点关注度,心情变得没辣么糟了
第81章 立汉(二)
刘邦的眼睛毒,看人准。他认准的良将谋士,即便赴汤蹈火也要收入麾下。
他一个人等在军帐外头,护卫侍从都没带,冻得直搓手。待后半夜终于见到张良出来,才知道事情成了,慌忙上前去迎,“张先生,我可算等到你了!”
初次见面,张良下意识疏远,拱手道:“在下不过一介布衣,沛公折煞了。”
从前他还有个相国后裔的名头,现在一身轻飘飘,独来独往,倒也落得自由。
刘邦对他慕名已久,现在终于见到本尊,自然一千一万个顾惜。待将他的顾惜都感慨着说完,刘邦定定望着张良,郑重其事道:
“张先生,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我有能力福及百姓,却不光复韩国,你愿辅佐我么?”
耳边隐约回响起韩非那句话:先为民,再为君。
于是弯腰拱手,真挚道:“让百姓安居,是在下毕生所求。前提是,沛公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刘邦大大松了一口气,腾的跪下,“多谢先生!”
因为他这一跪,张良应了,之前生疏的担忧也荡然无存。往后殚精竭虑,处处为其考量,全心全意辅佐这位主公。
只是他还有些奇怪,他辅佐韩成以来并没有打什么大仗,也没有做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妙举,刘邦为何如此精确地寻到他,还用重兵与韩成交换?
直到他置身到汉营,刘邦亲力亲为,帮他安排护卫。
“子房,此人名为西门厌,武功高强。今后贴身保护你,我也放心。”
西门厌从帐帘后现身,垂手握剑,仍是没有表情的模样,只比往前更加沉稳。
刘邦不知两人相识,仍然热情澎湃地介绍,“这位就是我经常提到的张良先生,他对我尤其重要,你定事事谨慎,护他周全。”
在刘邦麾下,西门厌的武功当数第一。刘邦没有留给自己,原因有二:
一者,他这人有些狡猾,想让张良欠自己一个人情,日后伺机报答。
二者,他也委实尊崇张良,兵马少了五千,军师可不能再出差错。
“你怎会在这里?”
待刘邦走后,张良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询问道。
“巧合。”西门厌动了动嘴皮。
张良从未见过如此拙劣的谎言,于是唇角一勾,道:
“厌师兄的意思是,沛公与我一面未见却碰巧赏识我,你这仗剑天涯的剑客碰巧从了军,我初来乍到却碰巧得了武功最高的护卫?”
他从前一笑,只让人觉得星辰灿烂,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现在他一笑,只山水明净,再烦扰的心见了也安静下来,温和舒缓。
西门厌的神情稍有不自然,道:“不错。”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别瞎猜。”
张良长长哦了一声,伸着懒腰往床边走,“你老是扯谎,害得我只好老是瞎猜了。”
西门厌抱着沉戈,在帐门处立着,“你累了就睡觉,别东想西想,外面我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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