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的鸟禽似觉察到什么,仓皇地扑腾翅膀飞走。
啪!
啪!
啪!
鞭子毫不留情落到身上,张良死死咬着下嘴唇,花了好大的意志才忍住眼泪。他毕竟才七岁,皮肤细,身板小,只凭着一股倔劲才没有哭。
全程,西门厌都木着眼睛木着脸站在一旁。关青斥责他铁石心肠,他只淡淡抬眸,道:“热心肠有用么?”
关青气得手抖,发誓与他绝交一百天。西门厌只抱着手臂,“无所谓。”
不是气话,是真的无所谓。他自从拜入师门,跟师兄弟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勉强算个点头之交。这样可有可无的关系,他向来不会费心去维持。
那时,张良刚过七岁,尝试了人生第一次体罚。疼痛透过皮肤钻到骨头,呼吸都打着颤——他有些心疼以前隔三差五就要挨打的张治了。
晚上,关青十分体贴地拿出大师兄的关爱,亲自把饭送到张良房间,进门后左望望右望望,“小厌不在吗?”
张良正趴在床板上小憩,闻声抬头,“大师兄?哦,厌师兄有事出去了。”
关青冷哼一声,一个回踢把门关上,“出去了才好呢,看着他就来气!”
张良的脸因为鞭伤失去血色,轻声问道:“大师兄怎的这么大火?”
“还不是那个西门厌?自己犯了错还牵连别人。”关青看着他唇角的浅笑,又道,“唉,算了,不说也罢!”把托盘放到床边的木凳上,由心感慨:“也就你了,被打了鞭子还能笑得出来。”
张良撑着床边坐起身,道:“子房承担自己做错事的后果,堂堂正正,当然能笑了。”
关青把筷子递给他,道:“要我说,你就不该管他。他这样的人,好赖不分,对他再好他也没反应。你看吧,你替他受了伤,他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张良接过筷子,觉着口干,转而盛了半碗汤喝,“是子房自己去搬的石头,东窗事发,被师父察觉,也是我自己的过失。”
关青嘴角抽搐,觉得这人被鞭子抽傻了,“你......没事吧?”
要不是西门厌顶撞了仓灵子,被吊在树上那么久,张良也不会心软去帮他。最后半个谢字没捞到,反倒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张良仔细琢磨了今日鞭子的力度,又笑道:“没事的。其实师父今天已经网开一面了。他打厌师兄的时候,一鞭子就能见血,今日打我却没有。他减了力度,子房知道。”
关青在心里呐喊:再轻那也是十鞭子啊啊啊啊啊——
他觉得跟张良交流有障碍,或者是他老了跟不上小孩子的思路。于是只吐槽了几句西门厌的坏话,待张良吃完,便收拾碗筷走了。
关青细心地替张良关好门,怕晚风凉,害他染了风寒。
只是一转头,便对上西门厌阴沉沉的眼睛。
“嚯!”关青吓得一蹦,随后怒斥,“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西门厌不理会他的话,只警告道:“下次说我坏话,别在我房里。”
关青脸上的表情一僵,咬牙道:“......你在门口多久了?”
回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半晌,关青回过神,小声嘀咕:“他爷爷的!这里面住的都什么人啊!”
一个一直笑着脸,一个一直黑着脸!可怕至极!
张良觉得后背的疼痛越发严重,琢磨着今晚定然睡不着,便从墙角取来竹简,打算补充一点精神食粮。刚打开一卷书,西门厌就回来了。于是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厌师兄。”
西门厌也像往常一样......“嗯”了一声。
只是,今晚的“嗯”后面,飞来一只小瓶子。
张良将将接住,疑惑道:“这是?”
西门厌兀自躺上床,破天荒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欠人情。”
张良愣了愣,打开瓶塞,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蓦然明白是什么,随后问:“师兄去哪里弄的伤药?”
西门厌斜他一眼,“你不去告发我,就没人知道。”
张良了然——这冷漠如冰霜的厌师兄,是为他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了。
“可若是师父发现了,你——”
没说完的话蓦然停住,张良接到对方不耐烦的可怕眼神,缓了缓,转而笑道:“......呃,多谢师兄。”
西门厌没有做声,受了他这声谢。
张良宽解衣衫,把头发全拢到身前,站到铜镜面前抹药。那些泛紫的伤口都在后背,上起药来十分不方便。手指蘸了一点药膏,再反手扭曲着往后伸,在伤口上抹匀。
屋内悄然寂静,轩外偶尔冒出的虫鸣也格外清晰。
约莫两炷香过去,张良才勉强把药上完。(没错,西门厌全程就看着,没有帮忙)
张良见西门厌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便把衣裳披上,又坐到灯边看书。
沉默了许久的西门厌终于有了动静,看了眼对方空荡荡的床板,问道:“你没被子么?”
迟钝如他,一个月才发现同住的人没有被子。
张良闻声,微赧地垂下头,“要带这些书,棉被就没地方装了。不过现下正值夏季,晚上倒也不冷,等过两个月天凉了再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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