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厌的父亲一生行善,却死于非命。那恶人烧杀抢掠,穷凶极恶之徒,却一步登天。
那后来,西门厌便记住一句话:“因果无报,恶者长留。”
他的仇人,便是御麒麟的主人——翡翠虎。
翡翠虎在韩国的地位,便如滔滔长江的源头,没了他,韩国数百家商铺便在一夜之间变成空壳。韩国这本就偏安在世间一隅的弱国,便失去经济支撑。六国中有很多谋士断言,若灭韩国,可从翡翠虎入手。断了经济来源,韩国不堪一击。这个道理韩国人自然也懂,韩王这些年听了姬无夜的谏言,一面分解翡翠虎的权力,一面派人暗中保护。
这便导致一个现象——翡翠虎这个人,有多少人想杀了他,便有多少人想保护他。
所以,西门厌孤身一个,又没有人援助,刺杀的难度可想而知。为保万无一失,他将刺杀行动精心策划,这一策,便是整整三年。
那晚电闪雷鸣,黑云在半空滚动如波涛,暴风雨似要将整座新郑城吞噬。他一身血衣赶到张良住处,周身冰冷。
张良一开门,便闻到满鼻子的血腥,以为他受了伤,心里咯噔一声,“师兄,你怎么了!”
西门厌并未进门,只匆匆道:“血不是我的。”他顿了一瞬,又道,“我杀了人,他们很快会找到我。”
张良像是被谁迎头敲了一棍子,脑袋里嗡嗡直响,“杀人?你怎么会杀人!”
西门厌朝府门的方向望了望,十分急迫,“我没时间解释,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张良一头雾水,上前拽住他,“什么告别?”
一道雷在半空劈开,仿佛要把天空撕裂。西门厌的脸上闪过白光,眼中顿现杀气。
“唰!”
他陡然拔剑,把剑刃横在张良裸/露的脖子上。
张良愣了愣,松了手里的袖子,盯着眼前的人,没想到对方会对他刀尖相向,“......师兄?”
西门厌的手在发抖,往常冷漠如霜的眼眸变得复杂,心里像有一头猛兽在撕咬。
“一个剑客,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日后你遇到心仪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曾经,仓灵子对他千叮万嘱。
他一直记在心里,在决定要逃命之后,想起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毅然带着剑,冲向张良的寝屋。
“我是来杀你的。”
张良盯着锋利的剑刃,他万万不敢想,也万万不敢信,每晚都会在睡前看望他的人,会对他刀剑相向,“师兄......可是对子房有恨?”
“没有。”
“那是对子房有怨?”
“也没有。”
“既如此,子房了无遗憾......”张良的眼眶发红,竟有一丝清澈,“我曾在月下发过誓,便不会逆天违背。师兄尽管动手,我不会再多言。”
他神情释然,仿佛宝贵的东西都在怀里,不会消失一般。相较之下,西门厌却迟疑不决。他本以为这下子会一剑封喉,比杀翡翠虎容易千百倍,但对上那双眸子,他却下不去手。
他自诩杀伐果断,却在张良面前败得溃不成军。隐约记起那晚月下的庭院,张良无比真挚地立下誓约:“我张良此生,不拿斩师兄的剑,不碰伤师兄的刀,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万千思绪在心头缠绕,绞得他痛苦不堪。
张良的嘴唇一直颤抖,只是扬了扬下巴,露出一大段脆弱的脖子,任他决断。
月光洒在剑刃上,道不出的惨白。
“唰!”
西门厌权衡了好半晌,终于收剑入鞘。张良没有恳求,也没有埋怨,只一个眼神,他便缴械投降。
张良脸色发白,一双眼眸被寒气熏红,“师兄......这是何意?”
西门厌拧眉,“你莫再问了,我要赶紧逃亡。你......就当从未认识我。”
他说完话,转身欲走。
“等一下!”张良将人叫住,惧怕和慌张让他的声音发哑。
他两腿瘫软,只跌跌撞撞去柜台三两下收拾了一盒值钱的宝物,摔到柜角又慌张爬起身,仓促跑过去,全都塞到西门厌怀里,“你一人在外......定要带着盘缠。”
空气稀薄得可怕,只觉得要窒息。张良来不及多想,又取下腰间的翡翠佩环,塞到对方衣襟里,“这些东西找一个人多的店铺卖掉,人少的铺子容易被掌柜的记住,切记,要是报了官你的行踪就泄露了!”
心中其实有一万分的慌乱,只是这些谋略他平日熟练,已经扎根在脑海。此时,他只能像背书一样,把能想到的东西通通说给西门厌。除此之外,那些“切要珍重”的动情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怕自己崩溃,更怕西门厌会死。
眼泪也着了急,在眶里打了两转,径直往下滚,“出去之后一路往西,东门的守卫最少,他们断然以为你会从东门逃出去,会把守兵大部分都往那里派遣,你从西门出去,定能————唔嗯!”
西门厌用嘴将他的话严严堵住,扣在他后脖子的手也越发用力。
冰凉的身体,滚烫的唇。千言万语,徒剩无言。
片刻后,不得已分开。
他是来杀张良的,但张良非但不怨,还压下慌乱硬撑着嘱咐他小心,千言万语都凝结在喉中不能道出。只想带他一起逃走,逃到天涯海角,无人知道,无人打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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