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张良自己也没有纠过来,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一口一个“子房”自称着。
韩非见他已经连名带姓地自称“张良”了,明白是要与他疏远的意思。不过他早就料到张良这般反应,盯着对方嘴角刺眼的弧度,缓声道:“不想笑就别笑了。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子房拿对外人那套对我,是否不大妥当?”
张良心里憋着气,仍旧十分恭敬,“礼不可废。不过九公子贵为王孙,张良应当听从行事。”
韩非用食指挠了挠额头,苦恼道:“看来子房是真生我气了,非要把我当外人。”
张良心中微恼,心道:分明是你把我当外人,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九公子贵人忘事,方才明明是——”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韩非打断:
“——子房,唤我一声韩兄听听。”
他的声音低沉,宛如初夏的温热清风,像羽毛一样柔和,却总能穿进张良肺腑,把伪装的冷漠统统击溃。
夜静得吓人,呼吸声也十分清晰。
张良藏在袖子里的手颤了颤,低头不语。
韩非见他犹疑,又上前一步,“唤一声,嗯?”
那个“嗯”尾音上扬,仿佛要勾魂摄魄。
张良鬼使神差道:“......韩兄。”
韩非得逞,眼眸微弯,往前迈了一大步,“再唤一声。”
张良发愁地叹了口气,万千思绪在心头转了个遍,终于展颜笑道:“韩兄。”
韩非只感觉要融化在这两个字里,瞥见一旁的若离,只觉得有点碍眼,于是从他手中接过灯笼,“我与你家公子有话说,你先一旁候着去。”
若离犹疑地看向张良,这个劳什子韩非从来没见过,一碰面就要跟他家主子私谈。若离感受到了巨大的阴谋!(韩非:老子小时候请你吃了那么多东西白请了!)
张良对他轻轻点头,他才放心了一点,不甘愿地退下。要不是碍于韩非的九公子身份,他真要嘱咐一句“有急事一定一定要叫我”才肯走。
小桥流水,一双倩影并肩而立,桥上月下,万物静好。
张良偷瞟了一眼身旁的人,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韩兄,人都支走了。现在可以说,方才为何装作不认识子房了吧?”
韩非道:“子房,久别重逢,你就打算问这个?”
张良愣了愣,“或者……韩兄有其他想说的?”
韩非正色道:“我确实有句话问你。”
张良颔首,“洗耳恭听。”
韩非的眼眸不再有笑意,表情变得严肃,“为何与太子结交?为何去潇湘阁?”
张良微愕,没料到对方问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于是如实回答:“子房之前替祖父谋划了一个计策,阻止了大王废储。太子殿下脱离困境,便请子房赴宴,权当......作谢吧。”
韩非的话夹杂了怒意,“所以,你便和他去潇湘阁?”
张良没明白韩非问这些话的理由,便道:“韩兄方才......不也正在潇湘阁吗?”
韩非没有说笑的打算,转身直视他,眼眸里不再是盈盈笑意,神色尤其严肃,“子房,世道不同了,韩国也不是十年前的韩国。什么样的人该结交,什么样的该客套,你在韩国待的时间久,比我清楚。太子虽然地位高,但终日花天酒地,难挑国家大任。若一味想要攀交而陪他周游欢场,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子房被他陡然的认真吓了一跳,垂下眼眸,语气里夹杂了忏悔,“是,子房知道了。”
韩非心里莫名地犯了疼,揉了揉他的脑袋,放缓语气,“我知道,是相国大人让你与他结交的吧?”
张开地老了,再加上朝中总被姬无夜一行人压着,心中难免急迫。让张良结交太子,也是暂谋安宁的权宜之计。凭韩非的才智,猜到这一层很正常,张良也不再问“你怎么知道”的愚蠢话了。
太子难成大器,张开地清楚,张良也清楚。但张良走出这一步,绝不是张开地单方面的逼迫。
“其实,子房也想出来走走,好男儿或持三尺剑走遍天下,或凭文韬武略侍奉庙堂。总闷在家里,也不怎么像话。”
韩非眉梢一挑,道:“要我家里有个像子房这样的人,铁定天天养在家里,出去被不该觊觎的人觊觎了,那多不好。”
这个“不该觊觎的人”,当然指的是太子。
张良微赧,低声道:“韩兄放心,与太子殿下交会,也只有这一回了。”
韩非心口一松,“这还差不多。”眼神流连到张良发间,神色一黯,问道:
“怎么不戴我那支簪子?”
张良怕他生气,遂十分认真地解释:“我怕弄丢,一直收在家里。”
韩非被他奇怪的想法逗乐了,“买来就是给你戴的,你不戴,我买了有什么用?”
张良想想也对,便纤和笑道:“是,明日便戴上。”
韩非望了他的眼眸,离别了十年的情绪蓦然浓烈,想把人揉进怀里,又怕把人家吓跑。矛盾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手朝那人伸去,喃喃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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