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厌虽然走了两年有余,但是那袭墨色的挺拔身影从未在他脑中抹去过。以前在苍山练剑,仓灵子认为他们的觉悟高,让他们独自去一处小瀑布练习。不论是开始还是结束,西门厌都喜欢走前面,他在后面跟着。
张良定定地望着走远的卫七,心里无比笃定。纵然世人有相似的地方,但西门厌的背影,他不可能认错。
只是,为何西门厌装作陌人?
夕阳西下,白月东升。
等找到东皇释避暑的宅子,夜幕已经垂临,早生的夏虫孤寂地在草丛间鸣叫。
“我家主人已经歇息了,二位请明日再来。”
门童冷着脸,对这两个不速之客十分不待见。下人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门童敢在生人面前端出傲慢的姿态,当然也是受了东皇释的指示。
张良上前一步,问:“那请问小哥,先生明日几时起身?”
“小哥?你看着比我大吧?”门童抬头瞪他,声音尖锐,又道,“主人的起居说不准呢,有时早,破晓时分就起了,有时晚,日上三竿也还睡着。”
张良哦了一声,拱手,“多谢。”再抬头望了望夜空,脸上多了几分赧色,“今日天色晚了,可否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留宿一晚?”
门童表情冷酷,“我主人说了,不留外客。”
然后还没等张良下一句话出来,便碰的一声,关紧大门。
对着沉重的木门,张良一凛——这东皇家族的规矩还当真严苛。
无奈,回头冲卫七耸了耸肩,“看来我们只能找个山洞了。”
东皇释并非是真想避暑,也并非起居时辰不定,只是找个不方便见客的托辞,避着张良。
韩非是王室中人,张良也出身相国世家,身后都是深不可测的王宫庙堂。东皇释的眼睛毒,鼻子也灵,韩非刚获罪,张良就来拜访他,其间的目的他岂会不知?再者,他已经远离王权显宦许久,再要他出面去王宫作证,自然不会愿意。
这一点,张良还是悟得出来的。但是如今韩非身陷囹圄,东皇释这条路是唯一的途径,他不可能放弃。
山洞里,湿寒交迫。卫七生了很大的火堆,火焰摇曳,将寒气悉数驱逐出山洞。
张良伸出手取暖,修长的手指被火光晕染成了暖黄的颜色。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出神,喃喃问:“东皇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卫七抱剑靠着石壁,声音低泠,“自恃清高之人。”
“清高之人......往常这类人,终其一生都在寻觅知音。”张良随手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圈圈画画,又道:
“古有伯牙断弦,因为钟子期离世而再不奏琴,留下高山流水的佳话。那一日,东皇释与韩兄在厢房里交谈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不清楚,但他既然愿意把轩辕剑交给韩兄,想必也是真心赏识。这样一想,在他心中,韩兄怎么也算得上半个知音。如今知音有难,他如何还退而避之?”
卫七看事情看得比较透,“韩非还没重要到让他出面的地步。”
张良顿了顿,回眼看他,“你觉得,他为何不想出面?”
“怕惹火上身。”
张良蹙眉,“可他背后的力量十分庞大。他坐拥九大稀世珍宝,就放在九钟楼里,却无人敢动。姬无夜的势力在韩国已经能翻云覆雨,但是他垂涎轩辕剑,也只敢在九钟楼外动手。由此可见,东皇释的势力不容小觑。”
卫七沉思了片刻,“你想说什么?”
张良在地上端端正正写了一个“权”,又在上面打了叉,“我认为,王宫应该有足以威胁他,他却不想面对的人。而这个‘威胁’,不是权势方面的。”
写字的手往旁边挪,画了一个八卦,“东皇释的面具也十分可疑,除了完整的八卦图案,其他什么也没有。这说明,他很有可能是道家人。王宫里,有谁是道家的呢......”沉吟了半晌,然后望向卫七,“或者,你认为他为何要戴面具?”
卫七闭上眼睛,挺直腰背打坐,“我对他的面具不感兴趣。”
张良莞尔,收了沉闷,“也是。毕竟你也不想我对你的面具感兴趣,对不对?”
卫七不语。
张良扔了木棍,站起身,拉了一个懒腰,在一块较平整的巨大的石头上躺下,“罢了,我要歇息了,阁下练功也好,养神也罢,请自便。”
山洞里落针可闻。
少顷,绵长的呼吸声响起,始终在一旁打坐的卫七终于睁开眼,走到巨大的“石床”面前,看着因为寒冷而蜷缩在一团的张良,解下外袍,轻轻给他披上。然后又从外面找了一大堆木柴,在石床旁边生了一堆火。
面朝石壁的张良缓缓睁眼,眸子里,三分伤心,七分疑虑——厌师兄,为何佯装不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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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解困九公子(三)
“我家主人没起,你们晌午再来吧。”次日,门童仍旧不让他们踏进大门半步。
张良也不生气,只弯腰拱手,“那请阁下转告先生,我们晌午的时候必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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