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风雨总算告了段落,韩非还是王室的九公子,算是因祸得福,韩王终于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却能让东皇释出面作证的儿子。
西门厌回去复命时,韩非注意到张良不在,便问他去向。
西门厌把他们在山林间的对话隐瞒,将之外的经历都简单交代了一下,总的说下来,也称得上“尽忠职守”。
韩非却将眉头沉下来,凝望着他,“我收你做暗卫,原以为是伯乐相马。”顿了顿,又道,“不料,却引狼入室。”
“啪”!
空气中仿佛断了什么东西,声音尖锐。
韩非并不明确知道西门厌与张良的事情,但他察言观色,明显看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甚至超过他这个打小就认识的“韩兄”。让西门厌单独跟张良去苍山只是为了试探,结果不出所料,张良果然十分反常。一番奔波之后居然没有随东皇释入宫,反而一头脑扎进相府,把自己关起来不作声。
聪明人之间交谈是不用把话说透的。
西门厌明白韩非已经看出端倪,于是也不隐瞒,回道:“入了室的狼已不再是狼,没有獠牙利爪,不会有威胁。”
他与张良,如今已是鱼鸟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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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逐渐有了温度,树上的知了也叫得勤了。有钱人家的小姐已经摇上了圆丝扇,掂在兰花指上,在小舟里掀开一角窗帘,偷看湖水里冒出尖角的荷花。
张良在相府歇息了十日,基本都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看书,看累了便拿一支洞箫吹奏。洞箫的声音很空灵,呜呜噎噎,有种看穿尘世的孤寂感。张良吹奏的时间一长,便有种跟洞箫融为一体的错觉。红莲本来邀请他一同去泛舟游玩,听到他哀伤的箫声,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让若离跟着去。
当晚,若离如丧考妣地回来,说他发现红莲喜欢上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很喜欢喜欢。
他......很难过。
张良一听,只得苦笑。如今是仆随主人,同病相怜了。
倒了一杯甜酒给他,这是之前韩非偷偷藏的,埋在梨花树下。韩非说王宫里管得严,只能在相府才有一丝闲暇,就在梨花树下埋了好几坛子。一只没机会喝,刚好便宜了张良和若离。
“若离,甜酒是个好东西,不会醉人。饮个几杯,很多想不开的事情,自己就解开了。”
他这些天闭关,早起晚睡,畅游书海,心胸反而开阔了不少。退一步讲,他也没有不开阔的办法。
西门厌适合仗剑走天涯,作一个逍遥自在的游侠,无拘无束。但他却甘愿放下云游天下的志向,娶一个平凡女子,与她执手白头。
这是爱,是放低自己成全对方的爱,让人羡慕又嫉妒。毕竟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寻不到爱人,只得草草一生,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活骸。
年少时候,感情都比较浓烈,仿佛喜欢的就一定要攥在手上,一寸也不放开。因为这样很有安全感,可以让“不会失去”的谎言蒙蔽眼睛。
他这几日读古卷,看到了好多故事。他看到古人为了江河山川感慨,为了短曲长歌哭泣,甚至为了一只候鸟窥探出四季之变换,自然之优美。书卷中的天地,比他心扉里的广袤千百倍。试想,世间万物,无穷无尽。在烟波浩渺的沧海面前,他只是朝生暮死的浮游,如此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还谈什么今夕何夕,儿女情长?当真是学了深闺女儿的那一套,不知忧愁却愁思满目,不知疾苦还无病呻吟。俗了。
张良拍了拍若离的肩膀,把感悟说与他听,两人共勉。
若离其实很有意思,被姬然打的那一下失了记忆,连小时候给他买糖人的韩非都给忘了,却能记住张良和红莲。张良且不说,从小就跟着,主仆感情自然深厚。但红莲却是除了张良的唯一一人,千金不换。可见若离对她用情之深。
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红莲正处情窦初开的年华,她与那白发男子若是真心相爱,若离也只能退而远望,看他们幸福。
苦公子遇到了苦仆人,无疑是苍耳子遇上了黄连,苦到了家。
最后若离不胜酒力,竟枕着张良的肩膀睡了去。
岁月安静,却不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张良失恋时间…………
第39章 中毒(一)
这日,四公子韩成大婚,新郑上下一片欢腾。
新娘是司寇大人的千金,名门闺秀,贤良淑德,与扬名在外的韩成万分般配。何况司寇一职掌管法纪律例,位高且权重,韩成与之联姻,此后在朝堂中的分量自然也与日俱增,朝廷内,乡野间,天下人都为止欣羡。
张开地让管家备了三担子贺礼,裁了一身正式的衣裳,带着张良也去贺喜了。四公子府的下人机敏,见着来客,一面让人去清点礼单,一面纷纷笑着把人往院子里迎。权臣有权臣的去处,王公有王公的去处。一时间恭贺连连,好不热闹。
本是千人传万人颂的佳话,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佳话还没促成便胎死腹中。
拜堂结亲的时候,众人都往殿堂里聚,想目睹新人结成连理的那一刻。
然则,谁也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殿堂里竟然生了变故——原本藏在红盖头里娇羞的新娘,在夫妻交拜之际,突然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刺向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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