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么?”韩成极其厌恶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姜御医意思是,老九能不能复明,全凭老天爷决断,就算最后不能恢复,也是他命数不好,与二位御医无干,对么?”
姜御医老腿一颤,“四公子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下官与温御医定当竭力以赴,尽量在人力所及的范围内,保住九公子的眼睛!”
这样的答案,韩成仍旧不满意。
“如此便辛苦姜御医了。”他虚了虚眼睛,亲手把人扶起来,一面端详着他,一面慢吞吞道,“哦,对了,姜御医的千金,似乎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如果老九的眼睛治不好,想必父王会降罪于你。到时候,本公子不介意帮姜御医照顾爱女。”
姜御医心里咯噔一声,险些哭出声来——韩成新婚前一晚死了妻子,新婚当日又撞上另一桩血案,断然是个命里克妻的坏主,谁家女儿要是嫁给他,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瞬间赌咒发誓:“四公子......折煞下官了......您放心,下官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治好九公子的眼睛!”
韩成紧皱的眉毛终于松动了一点,挥了挥手,让御医下去。
千乘上前,递过去一盏平心降火的清茶,装了满肚子的疑虑想问韩成,但看了眼他腰间的墨色玉带,又把话压了回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扬千里。这场变故就像发酵了的面团,瞬间在新郑城膨胀开来。一夕之间,大家小院都议论纷纷,百姓在茶前饭后又多了几分谈资。
司寇大人痛失爱女,本来对韩成怀恨在心,打算在韩王面前参他一本。但韩成听了府上几个门客的建议,处理得相当不错。
叫了千承一同去,亲自拜访司寇府,赤/裸上身负荆请罪,一来自责未有保护好娇妻,二来表明始终与司寇站在同一阵营,日后在朝堂定当共同进退,一并辅佐韩王。
柳司寇见他心诚至善,想来与柳女的死没有干系。况且韩成的能力在众公子中算是数一数二的,日后就算不能登基成王,也能夺个不错的爵位,前程无量。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还是韩成这样的人才?索性也心胸开阔了一回,认了他这个前女婿为政友。
再说到张家,张良修养了三四日,已然痊愈如初。只是听若离声情并茂重述了一遍当日历程,陷入沉思。
“真是你亲眼所见?”张良不可置信地问,尽管若离从不扯谎,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若离急得跺脚,“当然是真的啊!四公子把咱们都赶了出来,我偷偷戳开窗户纸看到的。九公子就直接用嘴帖到伤口上,把毒血全都吸出来,四公子拦都拦不住。”
张良垂首——韩非贵为王孙,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由于认识的早,他与韩非的关系确实比寻常人要近一些。何况韩非学识渊博又见识长远,友情之外,他还偷偷藏了一份敬畏之心。张良自诩谋略还不错,但与韩非相比,还是微不足道的。
在他看来,韩非只是时运不好,韬光养晦了这么些年,只差个一飞冲天的踏板。待到大鲲畅游于浩瀚阔海之际,必定享誉七国。
“他有大好的前程,怎可一时冲动,为我做这样的糊涂事!”
若离的嘴开了合,合了开,小声嘀咕:“说不定不是一时冲动呢......”
毕竟他可真真切切听到了那句“子房就是我的命”,饶是若离关切张良至此,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张良见他碎碎念,直觉还有什么隐瞒了,于是问:“你说什么?”
若离一个激灵,“没有!”然后生硬地转移话头,“对了,老爷备了杏花白,让您给九公子带去。”
张良愣了愣,“韩兄现在眼睛还看不见,身子虚弱,怎可饮酒?”
“老爷说了,这个杏花白有明目的功效,少饮一些是可以的。而且......只要是您送过去,九公子肯定都喜欢。”
张良一想到韩非失明,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一番话活活堵在心口,颇为沉闷。
“罢了,带上两坛,走吧。”
经过这一事,张开地心里确实对韩非有了改观。毕竟韩非自打从桑海回来,终日饮酒作乐,全然没有年少时那副壮志满怀的气魄。他那时便感慨,又一位栋梁沦为无所事事的纨绔。但那日张良中毒,人仰马翻,所有人都焦虑着等候御医,他却不顾身家性命,替张良把毒血吸出来。这等的胆识与决断,胜过常人百倍。于是对他多了几分欣赏,奏章一写,在韩王面前美言了几番,大赞他仁义满怀,是位有胆量有担当的好男儿。
韩王听了也颇为感动,亲自去九公子府探望,还从国库里取了一颗千年人参,许诺韩非,只要痊愈,定封他一官半职。
兜转了一圈,韩非倒算是因祸得福。只是他的眼睛,却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哥哥,今天觉得怎么样?”红莲伸手在韩非眼前晃了晃,“能感觉到我的影子吗?”
韩非的心态一直十分轻松,即便眼前一潭漆黑,“啊,能的。比昨天好很多。”
“你撒谎。”红莲委屈地嘟着嘴,眼眶微红,“你每天都说比前一天好,这么久过去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韩非摇了摇食指,“红莲,别太悲观。姜御医说过这种毒不难解,假以时日,我有八成的可能会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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