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想起之前阿真交代的话,分明说是“兰草”无疑,于是问:“如若真是兰草,阿真为何说谎?”
张良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越发阴郁,赶紧合上窗户,低声道:“韩兄,你有没有想过,姜御医之所以没有察觉出□□,或许是因为,刺客根本没有下单一的毒?”
韩非茫然地望了望眼前的虚无,问:“此话何解?”
张良道:“有可能是两种不起眼的东西混在一起,它们分开时都没有毒,合起来却毒性倍增。譬如石樱,本来无毒,但长期与终狼草一起服用,便可致命。这样的刺杀方式,韩兄是否想过?”
韩非愣了半晌,眉毛逐渐收拢,“子房,去书案下方的暗格,把里面的那张绢帛取出来。”
那时正处战国末期,人们还没有发明纸张,文字和故事都是记录在竹简或者绢帛上。
张良将信将疑过去,那方书案是梨木做的,比寻常的要矮一些,表面看去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伸手在下方探了探,摸到一个石子大小的凸起木头,朝内一按,书案的边缘便开了一条小口子。再取下头上的发簪,把里面的绢帛掏出来。
“这是......药方?”张良草草看了一遍。
韩非颔首,又问:“你帮我看看,上面都有哪些药材。”
“决明子、名目、枸杞......”张良一一看去,蓦然,被三个字抓住眼睛,拿着绢帛的手指突然攥紧,“终狼草!”
空气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韩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是我自己喝下去的。”
韩王曾经允诺他,待到他痊愈上朝之日,定封他一官半职。在桑海求学十年,回来却处处碰壁,韩王的这一诺他盼了太久,挤压多时的壮志终于有机会施展。所以他每日都按时吃药,一滴都不曾浪费。
谁会想,毒就下在汤药里?
张良把绢帛藏回暗格,确定明面上看不出来之后,才又道:“当务之急,是找出下毒之人。”
韩非点头,正欲说什么,却被门外阿端的声音打断。
“——公子,喝药了。”
四处寂静,却仿佛有人狠敲了一记闷锤,穿透肺腑。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非:我不是故意被鱼刺卡住的………
ps:九公子是不会为难子房的,唯一一句“怎么不问下去”的质问都自圆其说,宠到这份上反正我是没见过………
第43章 智擒细作(三)
韩非的药都要在睡前一个时辰吃,每次这个时候,阿真要去小厨房帮着烧洗澡的热水,都是阿端亲自送进来,直到韩非全部喝完才肯走。
韩非没有焦距的眼眸坚定了一瞬,“子房,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良点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韩非唇角一勾,“前者我出马,后者你出马。”
张良颔首。
少顷,阿端托着药碗进来,一路都躬身低头,十分恭敬的样子。他将碗放到桌上,抬头看了眼韩非,“公子,药温刚,刚刚好,您且吃吧。”
张良伸出细长的指尖触了触碗壁,拖延道:“还有些烫,等一会儿罢。”
阿端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在旁边候着。
张良若无其事地问他:“你先下去,待会儿再唤你来收碗。”
阿端摇头,“不成的,一定要,要亲眼看着公,公子喝药,一滴都不,不能浪费。”
一滴都不能浪费?
张良眼眸一顿,放慢了语调,“阿端对韩兄的病情如此上心,当他如亲人一般照顾,想必不出几日,韩兄便可痊愈了。”
阿端笨拙地挠头,嘿嘿一笑,“小人也这,这样想来着,到时候,公子开心,小人也,也开心。”
张良露出赞赏的表情,又道:“都说主仆一心,你勤恳老实,又一心为主,委实难得。若韩兄痊愈了,你定是立头功的那个。”
阿端羞赧,“张公子太,太抬举小人了。小人口吃,以前伺候的,的主子都嫌小,小人愚笨,只有公子不嫌弃,寻常的节气,还,还给小人涨工钱。公子才,才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善人。”
张良转头看了眼韩非,又看向阿端,“伺候韩兄不必能说会道,做事伶俐便成了。不过也说回来,你是如何口吃的?我认识几位不错的大夫,兴许能指给你瞧瞧。”
阿端摇头,“别,别了。小人是小时候发,发高热,本来要去见阎王的,是祖上积德行善,才,才让小人活过来。醒来之后,就,就一直这样了。”
张良叹惋:“唉,委实可惜。”
阿端又应了一声。张良用话拖住他,从家世聊到生平。他便一直低头盯着药碗,一面答话,一面仿佛在措辞什么。
犹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公,公子,药快凉了,您趁热喝了吧。”
张良勾出疏远的笑,疑心越发深重,“阿端为何如此着急?”
阿端抬头,真挚道:“阿真说,说了,这个药不能喝凉的,不然不管用。”
“阿真......”张良想了想,又问,“‘一滴不能浪费’也是她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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