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道长……永远像一个轻忽的梦,卷起的衣角也永远像流云飘转般虚无。
又想了想,这位公子要死在道长的手上,着实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于是她拍拍双手说:“你长得好看,我不想杀你了。”
就那么蹦到门前,莲足纤纤,力气却大得出奇,一脚踹开了门。
变故横生。
一道剑气把她冲回了屋内。
流云飞掠般,一人闪进了屋子。
姑娘脸色苍白地抖了起来,捂着脸,不知是哭是怕,说:“怎么会……道长……”
沈南风慢慢走过来,他穿了一件异常宽大的黑色外袍,把双手都遮得严实,脸上没有半点平静意外的表情,只一双眼睛带了清浅月光,有风浮动。
他定定地蹲下来,说:“小七,我没有教过你用毒。”
从他醒来开始,就往街上追,可惜还是慢了一拍。
粉色的衣服都开始抖动,像风雨中战栗的花,一滴泪水落到裙角,把衣服的颜色染得更深。
“你说过的,道长,你答应我要活下去的。”
沈南风微抿嘴角,很疲倦似的闭上了眼睛,“小七,我不该带你回青龙会。”
她深吸一口气,一眨不眨盯着沈南风的眼睛,“道长,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往死路走!”
她才十七岁,还不懂什么叫做恨,就已经明白什么是痛了。
沈南风禁闭的眼睛抖了一下,丢出两个字,“解药。”
小七泪痕满面,脸色凄惶,戚戚然道:“道长,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拿出来的。”
沈南风藏在袖子下的手攥得很紧。
他没来由的慌,在他下山之初,碰见这个姑娘,把他当做山上的师妹们一样,总是费些心思去教。可从没想到这个姑娘,已经慢慢长出了自己的心思,更可以威胁人了。
可他能怎么办,他想,唐笑之说的是没错的,他即便身在红尘里,也从不懂人心,更不懂如何救人。
是他自己救回来的人,也是他自己养出来的威胁。
可他能怎么办。沈南风颓然站起,只觉心口一阵发涩,连手指都抽搐起来。
小七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漫声道:“道长说,自己没有喜怒哀乐,我虽然伤心,却也宽心;如若道长真的一辈子也没有情感,我倒也认了,可如今,道长,你要我怎么办,又要你怎么办?”
“世上终究没有什么事,是完满无缺的啊。”唐笑之脸上挂着点儿些微的笑,一双眸子流光溢彩,映着月光,炫灿不可方物,“可惜姑娘,在唐家人面前用毒,到底是棋亏一着。”
沈南风眼睛闪了闪,一口气尚未舒开,就听见姑娘细碎的脚步和夺门而去的声音。
他眉目一动,郁结在心的惶惑、无奈、痛惜从心中疯狂地反扑上来,把心揉成一团,顿时喉中一片腥甜,双膝一软,就往地上栽去。
在膝盖与地板相碰的一瞬间,一双滚烫的手牢牢锁住了他。
“道长?道长?”唐笑之把他搂到怀里,跪在地上,一面用手拍着他后背,一面捉他一只手按了按脉门,惊觉他体内真气乱窜倒流,把手指突地弹开。
沈南风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抖成风中一片树叶,把头垂在唐笑之肩上,手指用力攀着他的手臂,抓得指甲都泛了白。
唐笑之肩膀脖子浇上了一阵滚烫热流,愣了愣,感到血从他脖子上、肩膀上顺着衣物往下蔓,脑中空白了片刻。
“该死。”唐笑之松了松手,脱下手甲,轻轻拍拍他的脸,问:“道长?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沈南风看他眉毛都蹙成一团,吞了一口气想要说话,又喘了喘,瘫了下去。
眼睛前面黑一阵、白一阵,忽而星光满天,忽而深不见底,就那么半昏半醒间,只能感受到身前一个温热的怀抱越来越烫,真气从后背源源递进来。暖意从后心温和地传到四肢百骸,叫他惬意地想要睡上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沈南风勉力睁开眼睛,恍惚发现窗边的月色都淡了,初晨的阳光缱绻着空中的飞尘,像飘舞着的梦。
他眯了眯眼睛,半软在唐笑之胸膛里,慢慢伸出手去,贴了贴他的脖子,触手一片滚热,烫得他眉头都皱了皱。
他哑着喉咙咳了一声,想要抬起身子来,没成想手脚都是软的,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不耐烦,然而挣扎了一下,也没直起身来。
唐笑之的手不老实地在他脸上摸了摸,用袖子沾水给他擦了擦脸,声音愉悦又欢欣,“道长,叫在下担心了一整夜啊。”
沈南风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唐公子,你自身都难保,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他原以为小七只是下毒,没料得居然是这样霸道的东西。唐笑之纵然能压得住,解得了,也得几个时辰不能动用内力,否则随着真气运转,冲击血脉,解药并着毒药,两药并冲,发作得更狠。
这般想着,他伸出绵软的手,轻搭在唐笑之腕上探了一探,只觉真气横冲,弹得他手一震,登时一凛,却见唐笑之睁着血丝密布的两眼,满脸无辜瞧着他,“道长,在下费心费力救你,你反倒不领情,真是伤透了心。”他一边说,一边寻着凉点儿的地方靠过去,和沈南风贴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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