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之只看那发梢一眼,如同五雷轰顶,再也看不下去。
他长叹一声,说:沈南风,我错了,他们也错了。
沈南风水墨般的眉目一惊,随即安然,“不,这不是错。”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水光般的剑气在两人中间划过黑色的阴影。
沈南风的声音没在一片萧然后:“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漫漫烟光,眼花缭乱,剑气后,突然闪起绚丽无匹的紫色光气,一股巨大的森冷压力如三山五岳当头而下。
“轰!”石壁迸裂,碎石激舞。沈南风被那迸爆的狂风冲卷,倏然飞起,横撞数米,满手鲜血,犹自言道:“唐笑之,我无法回答你,然而……长路漫漫,道法三千,你与我,不是同路人。”
唐笑之的手轻轻按在扇柄上,那坚硬冰凉的触感,让他恍然觉得有些安心,然而更强烈的、说不出的情绪蔓延在血液里,喉中如烈火灼烧,耳边狂风呼啸,身上忽冷忽热。
沈南风费力站起,隐隐看见前方阴影交错,远远地,几点幽紫色火光跳跃闪烁,顿时脊背一凉。
他定定看去,唐笑之眼中幽暗一片,闪烁着奇诡的光亮。上挑的嘴角、没有一丝一毫情感的笑容藏在黑暗里,让人心头发冷。
沈南风顿时明白,唐笑之这一次,是真的想要杀人。
他很难形容那种笑容,三分露在皮相上,七分藏在恶意里。那恶意铺天盖地而来,不是针对他沈南风的,而是对他身后的那些人。
甚至是对那一片天地,所有的恶意了。
唐笑之叹息道:“我只有一个问题,黄河岸上,翻天覆地,血流成河,他们何罪之有?”
沈南风微微低头,轻声道:“每一条路上,从来都是尸山血海。”
天空有雷炸响。
黑衣道人迎风而立,风姿卓然;紫衣公子距于水畔,笑容里,暗藏杀机。
唐笑之点头道:那么……就请在我手下,活下来。
我请你,活下来。
小楼里,暖风袭袭,熏人欲醉。
百云轩站在窗台前,洁白的手指轻捧着一碗紫金沙泥,宛如捧着漫天星光,璀璨夺目。
她一时怔忪,不知为何想到了师尊,继而坦然一笑。
道本非道,侠亦非侠,为人一世,不过随心而已。
一念至此,她回头一笑,笑容里,有月色缭绕。
白衣人站在烛光中,那要命的气度,磊落朗朗,只消一眼,就让人心折。
窃窃的私语都埋藏在黑夜中。
“无妨,”百云轩浅声道:“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黄河岸边,一道黑影倏然从黑空略过,朝唐笑之御风俯冲,来势过快,狂风鼓舞,从高崖畔掠过时,积尘砰然而散。
黑衣鼓舞,青丝飞扬。
唐笑之一把格住他手中双剑,铁扇的锋缘几乎贴住那细而长的脖颈。
当年他以为,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罪恶深重的人……那时候他想,这个江湖,再大的罪恶也大不过人们口中的青龙会。可那又如何?不过随其而去,即便深陷泥潭又有何妨?
可等他真的遇到这个人,他才明白,他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的背后是唐家,是八荒,是江湖,是……道。
扇子急速反转,沈南风浑身一震,双手虎口鲜血长流。紫色气箭怒射而回。
眼见唐笑之攻势逼人,沈南风斜撩长剑,墨泽怒舞,气浪轰然劈入紫气之中。
一时光芒耀眼气浪滔天,唐笑之暗喝一声,脸色浮现着一种说不出的暴戾,偏生那暴戾又藏在笑容里,更让人觉得诡异凶残。
他眯了眯眼睛,声音清朗又温柔,“乖,把东西给我。”
突见一道绚烂铁锁破空而出,天地陡然亮了一瞬,沈南风面色突变,手中双剑节奏一乱。那铁锁细极亮极,遥遥望去,纷乱交错,不顾一切冲涌而下。
这不是当初双月湾的困百骸,这是真正属于唐笑之的一招必擒。
沈南风疾步而退,可间杂的暗器崩散开来,密雨一般,簌簌而落。
那紫色铁锁跳跃闪烁,森冷入骨,只一瞬,就把沈南风牢牢缚住。
他真是低估了唐笑之,整个青龙会的情报,都低估了唐笑之。
黄河岸边,惊涛如雷,唐笑之手中暗器,如万千急箭,倾盆暴雨,轰然而至。
沈南风面色一白,猛地提气——真气从四肢百骸环绕奔涌而出,光流不息,如滔滔洪流。四周炫光烂漫冲卷而来,缤纷缭乱的气流交错飞窜,直到汇集成一个水晶般球形气团。
他们隔着光幕,互相对望一眼。
唐笑之伸出手,似乎要贴着光幕,摸上沈南风的脸。
在他的手贴上光洁圆润、银光淡淡的光幕上时,远处数十匹马疾驰而来。
沈南风微微皱了皱眉。
这批人对他来说,非敌,更非友。
萧骁坐在马上,仔细瞧了瞧场上状况,忍不住大笑几声。不论是谁杀了谁,他都能好好地等猎物落入手中。
沈南风闭了闭眼,说:抱歉。
唐笑之额角突突直跳,手背青筋暴露,数不清的情绪层层叠叠冲着心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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