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哈利似乎心情很好,他在斯内普身后一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口中甚至小声哼着什么斯内普完全没听过的曲子,他富有节奏地把脚底下的片片雪花踩得嘎吱作响,仿佛在为他的乡间小曲辅调。
斯内普竟有些被哈利感染了,他从未见过救世主如此轻松闲适的模样,即使是战争过后,他们在圣芒戈的病房里,中间隔着一把削皮刀和一双拿着苹果慢慢旋转的手时,哈利也是有些拘谨和紧绷的。
于是斯内普平静地开口:“你在哼什么?”
哈利猛然停下了,像只受了惊吓的什么小动物一般惊慌道:“抱歉,吵到你了,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吗?”
斯内普转过头:“我只是单纯发问,波特,没有人在指责你。至于说到得意忘形,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了?”
哈利笑了两声,快步上前和斯内普并肩走着:“没什么,你知道的,毕业之后总是太过繁忙,很少有这样闲逛的机会。”
而且竟然是和你。后半句哈利没有说。
“伟人总是繁忙的。”斯内普哼哼。
哈利听出他没什么恶意,便只是笑了笑。
两人又开始安静,一时间只剩下他们的靴底踩上雪地的声音,可有可无,对于哈利来说便又是万籁俱寂,四周除了白色就是白色,雪把一切都盖住了,好像他们是在一个没有尽头的白色盒子里原地踏步。
哈利的牙齿开始打战,那股胃里的恶心又反了上来。
求求你,求求你……
有什么细小的声音在哈利耳边说。
谁都好,有谁看到我了吗?
那声音哀哀地说着。
请和我说句话……
“冷?”斯内普侧脸去看旁边的人。
哈利迷茫地“嗯?”了一声,甚至没有转头。
“万事通小姐也总要有什么是没法面面俱到的,不是吗?”斯内普嘟囔,四下无人,他从大衣领子中将围巾端头抽出来,碾碾线脚,从里面抽出一根灰色的毛线,轻挥魔杖把它变成一条围巾。
斯内普扬手把新变出的围巾搭在哈利裸/露在外的脖子上,纡尊降贵地开口:“裹好你自己,感冒药剂中有一种成分和你现在吃的药混吃会有副作用,别给我找麻烦。”
有什么东西围了上来,哈利感觉到了,与平时叫醒他的锐痛不同,这是种轻柔又坚定的抚/摸,带着点不容忽略的暖意。
“怎么了吗?”斯内普不耐烦地开口,“还需要我为波特先生缠绕三圈半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哈利的脸颊“腾”地热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将带着斯内普肌肤余温的围巾绕在自己脖子上略带歉意地抬起眼睛:“抱歉,我走神了。”
“显而易见。”斯内普撇撇嘴。
雪霁云开,哈利将半张脸埋在厚实的围巾里面大口喘气,体味那种细细密密爬上来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幸好天气够冷,他们两人都在呵着白气,斯内普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斯内普为他调制的药剂或许起了什么作用,帮助他一次一次将那种可怕的感觉压下来,一种早已消失的希冀又袭上哈利心头。
或许我能好了。哈利想,斯内普能帮助我痊愈的。
——就像哈利以前暗自做的那样。
第七颗玻璃珠
大概走了四十分钟,偶尔从两人身边经过的行人才多了起来,公路上的雪被人清扫过,渐渐能寻到巴士的踪迹。
斯内普领着哈利上了一辆只有三两乘客的公交车,他们呵着冷气并肩坐到最后一排,各自松了松裹进衣领的围巾。哈利从鼻梁上取下眼镜,用斯内普变给他的围巾擦着镜片上因骤然变暖而凝结的水汽。
镜片很凉,带着在冬季里冰上四十分钟的冷意,一时之间那些水雾并不能擦得太干净,哈利反复把眼镜取下来,直到斯内普伸手捏着眼镜腿把它拿了过来,用藏在袖子里的魔杖对着镜片轻声念叨了句什么,又把它还了回去。
他的眼镜不再起雾了,哈利侧着脸看了一下斯内普,小声道谢,后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加言语。
“我还以为我们走着就能到。”哈利说。
斯内普哼道:“你贫穷的老教授并不能住得起高贵的市中心套房。”
哈利笑着说:“我也不喜欢住市中心。”
是的,斯内普听赫敏说过,男孩曾想过跟他刚刚见面的教父一起住在乡下。
“为什么?”斯内普脱口而出问道,然而几乎是瞬间,他便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可能太过私人,而他跟哈利波特?显然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于是他快速补充道,“这不是个必须回答的问题。”
哈利显得有些诧异,他微微睁大眼睛,无所谓道:“没什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人太多,也太吵闹,仅此而已。”
不等斯内普回些什么,哈利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乡下买栋房子。”
我知道。斯内普在心里说。
“不用太大,甚至不用两层,我……或许还有别人。”哈利目光晃了一下,语焉不详地说着,“没有别人,我们——我可以种一小片地,在春天随便撒一把种子,想起来时就松松土,忘记它的话就让野草慢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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