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心中悲悯,忍住了欲要落泪的心思,掩面问道,“大师,可是要住店?”
了空眸中一片清明,又望向明月上楼的身影,其意思不言而喻,
原来这年轻和尚是随那位姑娘来的,老板娘心中想道,又露出笑容道,“那我为大师也安排一间房,准备吃食。”
了空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以他的武学境界,哪怕几日不进水米,也无妨,未拒绝只是不拂对方的好意。
老板娘将了空安排的房间就在明月隔壁,或是抑或是有着自己的好意。
房间谈不上舒适,一切和明月之前住过的地方比起来都显得简陋至极,家具,床榻上的幔帐看起来也有些陈旧。
明月却不在意,送来的吃食是简单的素面和馒头,她吃了几口,觉得半饱了便不再用。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便和衣躺在了床上。
闭目休息,等待着夜晚。
山野间的晚上总是来得快一些,一阵微小却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本就睡得极浅的明月很快就醒了过来,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开门了,
打开门,见到的是面带慌张害怕的老板娘,她似是被什么追赶般,急声道,“姑娘,快离开这里吧。”
明月微感讶异,却收起了藏于袖中的暗器。
那老板娘又满目仓惶道,“姑娘,这是黑店,再过一会儿,那些土匪就要来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豺狼虎豹。”
看着白衣少女渐显惊讶的清丽面容,老板娘心中又羞又愧。她出身坎坷悲惨,又是孤儿寡母,被土匪胁迫,开了这小旅店,就是供他们杀人越货的。
白日里在旅店的那几个人,就是土匪派来盯梢的。
她今日见了这不似凡人的姑娘,又见了那恍若佛祖再世的僧人,罪孽之心早已扼止不住,也就未应土匪要求,在他们的吃食里下药,更是趁着他们回去这片刻工夫,赶来提醒这位姑娘离开。
明月轻声道,“谢谢你。”
老板娘反而更觉羞愧,对不住那些往日丧命的人,她垂首掩泪道,“姑娘,快走吧,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至于她,也该为那些亡魂偿命了,只希望她的孩子能藏好,别被怒极的土匪给发现了。
明月却拉住了她,将她带入房间里,又合上了木门,老板娘顿显惊愕,“姑娘……”
明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声音仍轻轻缓缓的,“别说话,不会有事的。”
“还有那位大师……”老板娘又急忙道,她又怎忍心害死侍奉佛祖的僧人。
“你放心。”明月轻笑了一声,飘渺如云,“他听得到我们刚才的话。”
老板娘不知不觉被安抚了下来,面前的少女似乎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听从她的话。
这位姑娘和那位僧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
外面传来一阵破门声,夹杂着几道粗狂沙哑的说话声,陈旧的小旅店似乎也因此有些躁动不安,夜风呼呼吹进来。
但忽然间声音都没了。
老板娘惦念着她藏在地窖里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半大的少年伙计,即便有之前明月的安抚,她也有些坐立不安,看了一眼伏在桌边浅眠的少女。
她咬了咬唇,还是出去看看了。
明月如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屋内又静默了下来。
晨曦沐浴下,透过纸窗,落在明月身上,染了一层温暖的光晖,她清浅地醒来,看见房内除她之外,再无他人,也不惊讶,
拿好藏于袖中的暗器,明月推开了房门,缓缓走出去。
她睡了很久,几乎一日了。
旅店大堂中的人,却是一夜未睡。了空盘膝坐在中央,闭目修行,念着无声禅音,如坐清风明月间。
而那些杀人如麻的土匪却是自废了武功,跪在周围带着罪孽聆听佛音。
明月见到此景,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不禁笑了笑。
笑声浅淡,却是被了空察觉到了,停下了诵经,睁开了眼,朝楼上望去,一袭清丽绝伦,
明月再次收起了防身的暗器,走下楼,却不看了空,而是对和其他人一样虔诚跪坐的老板娘道,“我有些饿了,还有什么吃的吗?”
老板娘似乎惊醒了一般,有些脸红,羞愧于怠慢了贵人,连忙对明月道,“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做。”
明月温柔道,“谢谢。”
老板娘拍了拍靠在身边的伙计儿子,带着他往厨房走去,明月则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这时才发现那些匪徒非但自废了武功,有些还断舌断手。
即便明月再美,这些人也不敢再看她,诚心悔过般低头跪着诵念佛经。
明月微微笑道,似带着叹息,“佛亦有怒目金刚,我今日算是见了。”
了空的神态既不文弱,也不盛气凌人,而是一片宁静淡然。
明月说完便看见他的嘴角,渐渐绽出一个细致的不可思议的微笑。
她也怔住了,心想,能成为一代圣僧果真不凡。
没过多久,老板娘就端着两碗素面出来了,放在桌上和气笑道,
“姑娘,大师,请用面吧。”
瞧见旅店正堂里唯有少女和僧人,那些匪徒都不见了,面色微微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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