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映在宋倩蝶身上,戴在纤细的中指上的一枚枚钻戒折射出光点。
她握着手机,轻轻摩挲了一下戒指环。
那天宋倩蝶还在办公室处理事务,俞舟打来电话,说有个快递到了,让她赶紧回家签收。
她有些不悦,“你自己去签收不行?”
俞舟沉吟了片刻,“我在工作,走不开。”
“我也在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
“你该下班了。”
“还有一会儿,你麻烦苏助跑一趟不行?”
“不行。”
“那我让小陈去。”
电话那头的人很是严肃,“不行。”
宋倩蝶一愣,蹙眉说:“俞舟,不要告诉我你又买了什么古董花瓶——”
“记得帮我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对方说完就收线了。
她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工作。
回家的路上,宋倩蝶在后座上翻看基金会下个项目的文件,根本没心思琢磨要签收的是什么东西。
走到门口,她只看见一个大箱子放在那儿,不见快递员。心里嘀咕着要是被俞舟知道了肯定得投诉这家快递,她打开门后弯腰把箱子抱进室内。
晚秋的下午三点的阳光照进落地玻璃窗,庭院中枝叶的影子投射在木地板上。
宋倩蝶在玄关处找到剪刀,拆开快递箱子。她费劲地翻开薄膜纸,出乎意料地看见了一幅装裱好的手绘原稿。
地场卫举着伞,月野兔抬头看他,月色下,玫瑰花瓣满天飘落。画的线条利落,马克笔上色,右下角有漫画家武内直子的签名。
在她怔楞之际,纸烟花的声音响起。
俞舟不知从哪儿出来的,穿过洒落的彩纸走到她面前。
就听他说了些什么,“life is short,life is dull,life is full of pain,but with you…”[1](人生短暂,人生沉闷,人生充满痛苦,但是有了你……)之类的,惹得宋倩蝶从蹙眉到落泪,又破涕为笑。
“Will you marry me?”
短暂的静默。
“I do.”
回忆起来,宋倩蝶心中仍有悸动。
此前,两人关于婚姻有一次小小的讨论,在看了《完美陌生人》这部电影之后。作为伪独身主义者,宋倩蝶表示婚姻和人性都是如此复杂,看上去对结婚似乎并不期待。俞舟则保留了自己的看法,随口提了一句“和我呢”,宋倩蝶笑着敷衍了过去。她当时觉得不过是玩笑,后来才明白他是在试探。
手机铃声将宋倩蝶拉回现实,她接起电话,脸色一变。
*
“走的时候很平静……”
一行人打着伞从墓园的阶地上走下去,鞋跟踏地面的声音和低声细语交错响起。
宋倩蝶走在后面,扶住旁边步履不稳的丁太太,“小心地滑。”
丁太太抬头对她笑了笑,脸色憔悴,眼下的粉底有些虚浮。
宋倩蝶把伞举高了些,望向前面那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的背影。
在挽堂不眠不休地坐了三天,看着人来人往,俞舟觉得时间于他再次变得模糊。上次有这种感觉是母亲去世的时候。
外婆离世这件事他早有预感。外婆见过宋倩蝶第一面之后,便不停催促他结婚。宋倩蝶离开那段时间,他去看望外婆,屡次被问到“怎么不带囡囡来”、“是不是吵架了”,还教育他说“要多让着人家,不要闹脾气”。
不久前,俞舟和宋倩蝶一起坐在床边听外婆说话。外婆难得没有提起他母亲,拉着宋倩蝶的手瞧了瞧戒指,询问了他们关于婚礼的打算。外婆人虽消瘦,精神却比往日好很多。
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接到丁教授的电话,他和宋倩蝶连夜赶到苏州,还是晚了。
丁太太抹完眼泪,宽慰小辈们说:“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不用承受其他病痛也是好事。”
俞舟紧任妹妹丁梓绮趴在自己肩头上哭泣,自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丁教授把情绪还算稳定的宋倩蝶叫到一边说话,没等他说两句,俞舟就走了过来,脸色不善。
宋倩蝶赶紧说:“舅舅,我明白,婚礼延期是自然地……”
俞舟握住她的手,朝丁教授说:“我们会看着办的,这些都是跟外婆说好了的。”
宋倩蝶看了看他,瞧不出有什么异常的神色。
如现在这般,俞舟的背影依旧挺拔,像尊雕塑。
他越是这样,宋倩蝶就越担心。她想到了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尽管不完全恰当。俞舟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没有表露出丝毫悲伤,皆因他的情绪都藏在心底。她知道,作为家里的支柱,他必须稳住自己的情绪。
守夜时,她尝试去拥抱他,却被他推开,说着她累了,让她去休息。
要经历多少心碎的时刻,才算好好度过了这一生?
他把她的无心之言默默记下,送给她小时候最钟爱的漫画家的为他们所作的一幅原稿,他无声地向她表达,他接纳她的所有,包括她的幻想与梦想,孩提时代的天真与成年后的幼稚;“还”给她所有他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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