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不是第一次搬家,曾经高中毕业时从巴黎回到路州,开始远离父母照顾一个人生活,着实让他为难了好一阵子。除了学习之外,生活上所有事物都要他自己操心,洗衣服,做饭,洗碗,打扫卫生,换被套枕套,缴水电费物业费,换灯泡,找人维修坏掉的电器,这些事情在他跟父母一起生活时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有时候沈巍会想,当初父亲同意他回路州,从某一方面来说也可能是为了让他认识到独立生活的不易,进而考验自己的能力。
沈巍知道番茄有本地产和外地产之分,能洗掉衣服污渍的不止有洗衣粉,还有洗衣液,被套有夏天用和冬天用区别,毛巾要定时清洗晒太阳,白色衣服不能和深色衣服一起洗——他曾经以为课堂上老师教授给学生们的知识就是一切,大西洋顺时针的洋流,拿破仑在滑铁卢的失败,法语课程上的语法,一元二次方程式——书本里的知识编织出一个梦幻的,有趣的大千世界,像是一副永远看不厌的画卷,可是现实却是由客厅角落打扫不到的灰尘,带着汗臭味的脏衣物,水池里残留着菜叶的碗筷组成的。
每当沈巍碰到大学同学脸上带着羡慕对他说“真好啊一个人住,没有爸妈在耳边唠叨”的时候,能做到的仅仅是微微一笑,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他住着的是父母移民前留下的房子,三室一厅在当时也算比较大的户型,前后有两个阳台,客厅是下沉式,靠墙竖着一只桦木书柜,里面摆放着萨特,波伏娃,蒙田等人的整套文集,福柯《疯癫与文明》《古典时代疯狂史》等等全部的著作,一些常用法语工具书——其中有一部分是他父亲翻译过的作品,另一部分是他母亲闲暇时阅读的书籍。两人都是文革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高级知识分子,大学毕业后留在路州大学任教,沈巍父亲专攻法国文学翻译,而他的母亲在报纸上发表关于法国文学的评论,出版过两本小册子,在文艺圈子里小有名气。
移民巴黎之后两人在索邦大学的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唯一不顺的大概就是沈巍,不仅没办法融入新的学校环境,法语学得磕磕绊绊,成绩也一落千丈。
三年过去,沈巍的父母终于放弃让他继续生活在巴黎的念头,同意他回到路州生活。
喝完一整瓶汽水,沈巍擦掉残余的汗水,弯腰用裁纸刀划开了身前第一个纸箱。
赵云澜一觉醒来,室外天光大亮,脑袋迟钝地意识到今天是周末,闭上眼睛想要继续睡个懒觉,总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他猛地想起今天是沈巍搬家的日子,从床上弹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显示为10点15分——
“糟了!”他大叫一声,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频幕上满满一列被他划掉的闹钟,“卧槽,闹钟什么时候响过了!我特么都没听到!破手机坏我事!”
他一把掀开空调被赤脚踩在地板上,胡乱从床尾找到一件黑色的短袖衫拎起来凑近鼻子闻了闻,发现没什么味道之后套上身体,又在客厅找到一条挂沙发扶手上的亚麻长裤,匆匆刷完牙齿抹了一把脸,踩着鞋子后跟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调出沈巍的号码呼叫过去。
此时沈巍已拆完所有的纸箱,整理好衣柜里的衣服,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安置好了两只乌龟的新住所,打算再彻底给新家搞一次大扫除,却突然发现客厅里的空调是坏的,没办法制冷。
他打电话给房东,被告知修理空调的维修员要到晚上才能过去。
庆幸的是卧室的空调还有效果,他把温度调到最低的18度,打开卧室门,可是客厅里仍旧感觉不到丝毫的凉爽,就在沈巍考虑要不要把冰箱门打开给室内降温时,接到了赵云澜的电话。
“巍巍,抱歉我睡过头,你是不是已经在公寓里了?我刚出门,等等我马上到!”
“赵云澜,我家空调坏了,你先别——”沈巍话还没说完,赵云澜就风风火火地挂断了电话。
两幢楼相聚不过二三十米,电梯一上一下也不过10分钟,赵云澜浑身冒着热气拉开沈巍家门,扑面而来的不是凉爽的空气,而是让人窒息的闷热。
他朝室内叫了一声:“巍巍,你在哪?你家怎么这么热!”
沈巍闻言从卫生间走到客厅,脸上犹自带着水珠,T恤领子一圈都被打湿了,看到赵云澜站在玄关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痛苦的表情顿时有点好笑,他上前拉着赵云澜走进卧室:“赵云澜,我家客厅的空调坏了,你的电话挂得太快,我都来不及把话说完。”
赵云澜坐进放在床边的扶手椅里,随手拿起一本册子使劲扇风:“怪不得那么热,你找人来修了吗?”
“找了,你先坐着凉快一会,我给你去拿瓶冰汽水,要雪碧还是可乐?”
“可乐。”
沈巍拿着冒着气的瓶装饮料返回卧室,随手拧开瓶盖递给赵云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坐在床上:“赵云澜,我要再打扫一遍客厅,阳台和厨房,你坐卧室里看看杂志或者玩会手机,等我弄好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今天我来不及自己做菜——”
赵云澜喝了几口可乐,舔舔嘴唇打了个嗝:“我都说了要帮你搬家的,你要做什么跟我说,我跟你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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