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冷,他心道。
然后他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是他认识的人,却是他熟悉的走路方式。马元贽看着那灰蓝色的太监服,看着对方年纪约四五十却没有胡须的下巴。
那是个老太监。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一个端的盘子里是毒酒,一个端的盘子里是白绫。他们直接让人打开了牢门,慢慢走进来。
“马大将军,上路吧。”
老太监的声音阴阴柔柔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马元贽却气得有些发抖。
“上路?本将军为何上路?”他横眉怒目大声问道,“皇上要杀臣也得给个理由,本将军犯了何罪有哪些证据,既然要赐毒酒白绫为何不拿圣旨来!”
“马大将军还是为难我们,”老太监只皮笑肉不笑,捏了捏手指,“大将军您有十二条大罪,至于什么罪名老奴也背不下来,总之是得死的人,何必浪费皇上的笔墨。”
他伸手挥了一下,两个小太监一起上前。
“大将军还是快选吧。”
这世上又有谁人不会害怕死?
马元贽忍不住闭眼,又强行让自己睁开。
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无论如何今日只能受死。就算他倒掉毒酒撕裂白绫,也还是又会人再将这些送上来让他死,而那些埋伏法场的心腹救不了他。
“都会死……是个人都会死……”
老太监的脸色微变,眼中还多了几分微喜。
马元贽有些僵硬的起身,他不去看那会将这话传给皇帝的太监,慢慢走到了端毒酒的太监面前。
那是个眉梢略低的小太监,左右瞧着脸上都有几分垂头丧气。或许是因为马元贽的气势让他有些害怕,那双原本稳稳的手便开始颤抖,见状小太监愈发有些害怕。
他将头埋得极低。
“有何可怕的,日后你若得皇帝的宠信,这种事会遇见无数次。”
马元贽轻轻嗤笑一声,眼中尽是嫌弃,“只是权势名利这些东西,伴随的就是死亡,只要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等着你的就是死!”
“你记住,人要狠,不狠就死!”
老太监的脸色更加难看,目光凉飕飕的跟刀子一样。安庆是自己手下的,要他狠是要他踹了自己上位不成。
小太监低着头,有些难受的发抖。
马元贽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把拿过毒酒饮尽,灼人的疼痛慢慢从喉咙到小腹。他想到自己曾经喝过的烈酒,那时两眼晕眩双耳燥热,仿佛就是现在。
他是要死了。
往事历历在目,从家破人亡刚进宫任人驱使的小太监,到后来位高权重备受逢迎的大将军。若是他没有太过贪婪,会不会是一位安居田园的富家翁,可他放不下权势的。
“宝……”
那个名字在他喉咙里打转,可他却始终说不出来,肚子也越来越痛。
马元贽额头冒出一大片的冷汗,后背似乎也凉了大半,砰的一声直直摔倒在地上,整个人像虾一样蜷缩成团。茅草散发的味道越来越淡,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宝贤,你一定要有一个孩子!
他仿佛看见死去的父母,看见西山上祖坟里冒着的淡淡青烟,那里还有着他派人置办的极祭品。他终究是让马家绝后,或许多年后青冢无人扫,最后成为平地被人践踏。
倒在地上的他僵住不再挣扎,瞳孔涣散,彻底断气。
而承欢殿,
听到飞燕说完消息的金铃一愣,脸色闪过明显的喜色,然后又是一声叹息。
“看来这步棋是废了,不过……”
她固然是厌恶马元贽的,可对方一死她也就失去了一个得力帮手,尤其她出身不显。一旦后宫再添些家世好的新人,慢慢开始吃亏的人是她。
金铃抚着自己鼓起的小腹,孩子似乎在动。
她不可能让后面的妃子都无孕,而一旦那些妃嫔有了皇子家世就是她们最大的助力。她若生的皇儿排在最长,就会是那些妃子最大的眼中钉。
曾经的郭太后,可不就是因为身份之便。
金铃不知道皇上心中如何想,但当年郑太后受郭太后不少欺凌,想必态度应与当初对贤妃一样。
“飞燕,近日太后身体不适,等会你让喜宁再去探望一番。”
沉稳应声,飞燕低着身子,又轻声道。
“娘娘,那马大将军那里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金铃立时一笑,慢慢摇头,眉目之间尽是自信。
“自然不会,我们不曾有半分瓜葛,何来牵连二字?”她挑眉反问。
确实无人知悉,纵然这里有玉佩为证,可她们又不会主动拿出去。旁人眼中,承欢殿丽妃是被马大将军所害禁足,更是因掌手丢了颜面。
再加上贤妃那里。
“那玉佩可要毁了?”飞燕小心翼翼问。
“本宫留着有用,他死得其实也好,皇上将他朝堂上的势力清缴了,可后宫之中埋得深的便无计可施。这些人没了主子,为我所用不是正好?”
金铃可不会忘记,那玉佩可派使马元贽在宫中的一些人手。
更好的是,那些人只认玉佩不认人,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金铃不用担心有泄露的风险,自然不会轻而易举放弃。
飞燕眼睛一亮,连声称赞,
“娘娘真是聪明睿智,虽奴婢一知半解,但觉得娘娘所想不能有比这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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