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翔喜欢上传公主的照片,偶尔附赠一只周泽楷。周泽楷每次都是首赞并带表情转,转发下面总跟着一排评论,什么“在一起”、“秀分”、“烧烧烧”,但也都仅仅是打趣。他们恩爱秀得如此高调坦然,反而没什么人肯相信。我偶尔也会在两人的微博下面评论几句,但从来得不到回复,估计两人也没工夫看。
周先生和周太太从不刷微博,可他们同样关注大儿子的消息,家里长年订着好几份电竞杂志,周先生吃早餐的时候习惯翻一翻。有一天,周先生吃饭吃到一半蹦出一句:“泽楷打游戏打了几年了?”
“算上训练营那会儿,有十二年了吧?”
周先生沉默,把手上的杂志扔到餐桌上。我拿过来扫了一眼,封面上一排粗体大字——“《荣耀》十五年,那些不应被遗忘的大神!”
哦,做的是退役选手专题。
“二十九岁,作为电竞选手已经算高龄了吧。”周先生说。
我不敢贸然插话,低头猛啃三明治,吃得太急,一口噎在喉管,难受得连灌了两杯水。
“你看你,慢点儿吃!”周太太又给我倒了杯水,“你爸的意思是让泽楷退役后来公司帮忙。你爸年纪大了,家里的生意还是要有人接的。”
“周先生正当龙虎之年,我看再干上个十来年都没问题。要不,您两位再努力一下,继承人不就有望了?”
“胡闹!”周先生板起脸,陶瓷杯“咣”地砸在桌面上,“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做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当初报医学院的时候我们拦着你了么?”
哎哟,这话还真不好接。
“好的不学,尽会满嘴跑火车!哪天我要是死了,你是让我们周家的产业都白送给别人吗!?”周先生怒了。
“瞎说什么呢!” 周太太连忙劝住他,“泽煜你赶紧吃完了上班!”
“遵旨!”周太英明!
大概这世上,有些事是真不能瞎说的。
清明过后,周先生就染了风寒,胃口不好,还老反胃。我劝他到医院做个胃镜检查,又被他用生意经教育了一番,这事情就这么搁下了。
五月的一个周五,周先生晚饭过后就持续性腹痛,半夜还起来吐了一回。我和周太太吓了一跳,连忙拨打120。
周泽楷不在S市,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
我正在跟医生说话,只得匆匆瞥了他一眼。他素来是个安静的人,这会儿却是一反常态,从眉心到脚底都透着一股子躁动的劲儿。
“怎么样?”医生一走,他便拉着我问。
“做了胃镜,慢性胃溃疡,疑似癌变,具体的要等病理检查确定。他刚输完液睡下了,周太太在里面。”
“结果,什么时候出?”
“少则三四天,多则一周。”
“太慢。转院?”
呼……周泽楷在游戏里封王封神,回了现实世界却成了个生存能力三级伤残。
“他现在需要静养观察,而且不管哪个医院也都差不多。”
“……你们那?”
“我那是儿童医院。”
他的脸色苍白,便不再说话了。
那之后就是等待、等待、等待……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再一次显示了它的正确性,等报告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异常难熬。周太太的眼袋肿了不少,每次进病房之前都要对着镜子调整表情。我坐在病床前数着秒针的跳格数,恨不得一闭上眼就把这几天给睡过去。
难怪人们都说,最难过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等死。
这种痛苦,我的好大哥,你是否能感同身受?
周先生的活检报告出来了,胃癌,确诊。幸运的是发现得早,还没转移。医生建议进行根治性切除手术,只是他有冠心病,血压又高,手术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干预护理。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万幸!万幸……
我松了一口气,想起给周泽楷打电话。
以前我俩通话也都是我说得多,但他好歹每隔三句会应一声,然而这一通电话,他几乎从头到尾都在沉默。
我说得也有些乏,最后总结道:“你先好好比赛吧,这边还有我和周太太。”
他又是一阵沉默,终于给了我一个字。
嗯。
周先生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人,挂了两天水就嚷着要出院,被周太太虎着脸批评教育了一通。他一开始还偷偷地用手机上网,被周太太发现后,凡是能连接邮箱、Skype的设备一律被没收。白天有周太太监督,晚上有我陪护,周先生的“劳动”自由被彻底剥夺。他极度无奈,只能看报纸打发时间,周太太每天帮他把报纸送到医院。
一日,我到医院换班,刚进门就看到病床边的小茶几上放了两袋子水果和两盒营养品。
“有人来过?”
“翔翔。”周太太说,“坐了一下午,才走的。”
我翻了翻大袋子,香蕉、苹果、猕猴桃,都是养胃降压护血管的东西,那家伙是特意百度过的吧?
“他不用训练了?这么空?我哥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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