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你也是一个人吗?”他问。娜塔莎在黑暗中灵活地找到餐具,烧好水壶:“这么说哥哥也是?”伊万听出了嘲讽的意味,便没有接话。娜塔莎接着说:“哥哥走了以后,我一直在找哥哥。我可以搭别人的顺风车,因为我是毫无威胁的常人啊,一个女人,横跨美.国,最后我遇到了你以前的老师就跟着他了,他停在这里我也停在这里,现在勉强混口饭吃。”
娜塔莎揭开锅,打起满满一碗中午剩下的罗宋汤,又切好面包放在桌子上,说:“吃吧,都是哥哥爱吃的。”
伊万其实没有所谓爱吃的东西,他什么都吃,包括疗养院那没有盐的营养餐。他用勺子搅着冰凉的汤汁下定决心说:“娜塔,对不起。”娜塔莎的手抖了一下,她的面孔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别这么说,哥哥。当初要走的人是你自己,我没有义务原谅你。”
“我知道,所以对不起。”伊万的道歉毫无温度。两人都沉默了,食不知味地咀嚼着食物,窗台那株植物躲在阴影里恹恹地看他们做这些累人的游戏,窗户像是一片微亮的白板。伊万问:“那盆种的是什么?”娜塔莎答:“是枯死的向日葵,哥哥。”伊万却只是冷漠地笑了笑。娜塔莎忍无可忍地放下了勺子:“哥哥,你真的在乎过我和姐姐吗?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不辞而别地逃跑吗?”
“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也很残酷吗?”伊万轻声问。娜塔莎哽咽了:“哥哥对姐姐也能说出这种话吗?”
伊万深呼吸:“……够了吧,我是不会回去的,那里已经没有人在等我了,从来没有。”“哥哥说过吧?你是想要在你的终点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怪物,所以那些人就是你的答案吗?恕我直言,哥哥永远不会幸福的。”
深邃的黑暗中,伊万对娜塔莎伸出手,娜塔莎有一瞬间以为伊万要打她了。然而没有,伊万只是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脸,她能想象到伊万一如既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不是哟,娜塔,就算什么都找不到,我也绝对不会回头的。”幸好此时很黑,不然娜塔莎绝望无助的眼神就会暴露无遗,一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伊万起身,走向玄关,桌上的汤水凝固了。
“等等,哥哥。”娜塔莎咬咬牙,迅速地冷下脸来,从抽屉里取出一样东西,交到伊万手上,“你要走把这个也带走。”
伊万手中一片柔软,他低头一看,是一条简朴的毛线围巾,纯白的。他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了。娜塔莎那双与他神似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说:“不管哥哥要逃避什么,都不能忘记姐姐。”伊万的心头涌上一丝钝痛,但只是一丝。他说着“Спокойнойночи(晚安)”,离开了娜塔莎的公寓,娜塔莎隔着冰冷的铁门对他说:“我不会再去找你了,我要在这里定居,哥哥放心走吧。”可在伊万听来,这分明是在挽留自己,所以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然而那一瞬间,洛杉矶突然通电了,万家灯火陆陆续续亮了起来,整座城市奇迹地变得熠熠生辉,伊万靠在楼梯间的栏杆上想,真是廉价的光明。然而夜风不止带来了凉意还带来了人声,楼下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在璀璨的灯火簇拥下,一个黑色人形悄然登场了,伊万在这端,他在那端,风衣下摆肆意晃动的他说:“怎么了?惹妹妹生气被赶出来了?”
“无处可去的话可以来我这。”王耀一手插在兜里,笑着摇了摇手中的车钥匙。
“有人吗?费里要进来了哟。”费里西安诺擅自掀起铁卷帘,弯下腰钻进漆黑的店铺,路德维希紧跟其后。费里西安诺摸索着打开了灯,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小店,里面排列了各式各样的服装,前台空无一人,费里西安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咦?安东尼奥哥哥出门了吗?”马修他们也小心翼翼地钻进来。
“这里是?”弗朗西斯问。路德维希解释:“是熟人兼职的服装店,一般这个时候他会在这里看店。”
“哔——”突然,外面一阵刺耳的车笛,马修朝外面一看,一个从车上跳下来的人影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冲来,把他吓了一跳。那人跑到店门口,竟一手把铁卷帘掀飞,挥舞着一根棒球棒冲里面大喊:“里面的小毛贼可真大胆啊!居然敢觊觎俺的店,你们今天一个都逃不了……咦?费里?”看清店里面的情况,那人愣住了,灯光照在他小麦色的脸上,显出一副年轻而阳光的容貌。费里西安诺二话不说上前抱住了他:“是我呀安东尼奥哥哥!我们回来啦……”
在解释清楚一切之后,安东尼奥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也很讨人喜欢:“对不起啊,俺还以为有小偷呢……既然是费里的朋友,那就是俺的朋友,你们有什么需要俺帮忙的,尽管说!”他摩擦了一下自己健壮的双手,看起来跃跃欲试。费里西安诺于是说:“安东尼奥哥哥可不可以借我们一些衣服,然后送我们去酒吧?我们今晚要办联谊了。”
“联谊?那很棒嘛!衣服你们随便挑,店长不会怪罪俺的,你们都要打扮得帅气点,女孩子们才会喜欢哦!”安东尼奥和气地把衣服都拉过来任他们挑选。阿尔弗雷德一眼就看中了一件印有枫叶图案的红色棒球服,毫不客气地取下来对着马修比划,说:“马修,这个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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